湛湛江水, 瓢潑大雨。
那一場突如其來、十分不對勁兒的雨, 一下就是整整一個月, 終北國的周邊盤繞起了連微風都吹不散的濃稠迷霧, 依山而建的城、以水而立的屋,在青山綠水中隱隱綽綽。猶如世外桃源般,邊界延伸到迷霧裡,再看不到歸路。
這就是顏君陶一行龍臨時停靠的地方, 以一城為一國, 取名叫終北。
終北國是個極其特殊的地方,放眼整個上古,也找不出來第二個與終北。這裡沒有階級劃分, 沒有權力爭奪,所有居民都是平等的, 大家安居樂業,生活幸福。最高的城樓上掛著迎風招展的鳳旗,尊元鳳為神,但這卻隻是隨大流的選擇了一族而已。除了鳳旗以外,終北其實很難再找到什麼鳳族的痕跡。
這一切的祥和,在某一日,就一群從天而降的龍族給破壞了。
本來龍族隻是借道暫住, 並不打算做什麼,終北國的居民也很熱情大方不設防的接待了這群龍族, 哪怕他們在立場來說,應該是親鳳派。
但隨著大雨沒完沒了, 誰也不知道雨什麼時候才會停,龍族的大殿下考慮到他們有可能要在這裡滯留很久,不是很想始終看見鳳旗,他直接便派龍去把城樓上的紅金色鳳旗換成了藍紫色的龍旗。
換言之,從此以後,終北國就屬於龍族了。
至於終北國的居民怎麼想,會不會答應,這些都不在龍族大殿下的考慮範圍內。他隻需要知會了鳳族,用另外一座同樣資源豐富、甚至土地更加肥沃的城國作為交換,得到了鳳族的允許就行了。
鳳族……也真的答應了,鳳族的大殿下甚至想了才反應過來終北國是哪個地方。
這讓顏君陶多少有點愧疚,畢竟要不是他的小法術,終北國的居民會一直安安心心的生活在這裡,並不會遭逢此難。就在他想要做些什麼補償一下或者改變一下的時候,反倒是北國這邊先開開心心的接受了這個設定,因為對於他們來說,親鳳、親龍都沒什麼區彆,除了換旗,以前該怎麼還是會怎麼樣。
這就是上古的龍鳳,行事霸道到根本沒覺得自己怎麼霸道了,甚至旁人也不會覺得龍鳳霸道。顏君陶歎為觀止,再不廢話,他還是不夠了解上古。
他們如今生活在一棟與其他房子沒什麼區彆的院子裡,終北國的住宅建築都差不多,無所謂誰大誰小,誰更豪華。隻是根據家庭人口,流動的居住在符合人口數量的房子裡,就像是換旗一事一樣,他們總是這般隨波逐流,全無異議。
好說話到了甚至有點過於好欺負的感覺。
顏君陶坐在窗前,看著外麵一覽無餘的高山之景,想著容兮遂那邊的事情有沒有好,什麼時候才能救出來公子陽。
大雨下是因為顏君陶,什麼時候停,卻不是顏君陶能夠說了算的了。
事實上,顏君陶隻想下個一兩天,他還準備了其他後手來拖延時間,好比生病啊什麼的。但顏君陶收了法術,大雨卻並沒有如期停下,反而愈演愈烈。
這就是一場連鎖反應。
顏君陶所看的山,就是終北國唯一的一座山,名叫“壺領”,也就是顏君陶等龍由天空經過時最先看到的那座山。
壺領山很特彆,外形就像是一隻剛剛出土的厚壁甔甀(dan zhui),口小腹大,還有個蓋。兩側的山路凹凸不平、曲曲折折,隻可能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在山頂處,揭開“蓋子”,就會看到一個圓環形的洞口,真的就像是瓦罐的領口。最神奇的是,那領口還正在源源不斷的往外流出香勝蘭椒的泉水。
泉水有個奇怪的名字叫“神瀵(fen)”,是一味如果讓醫師臨看到會欣喜若狂的上古材料,早已失傳。如今它卻像是不要錢一樣,還在活躍的噗噗從山頂往外冒著。由源頭一分為四,從山頂的四個方向噴湧而出,奔流直下,一直流到山下,繞過全國(城)。
整座壺領山就像是火山一般,隻不過不噴岩漿,噴神瀵。這神瀵清澈如帝台漿,嘗起來的味道也和美酒似的,
就像是顏夫人小時候給顏君陶講過的故事:“在仙境裡,房子是用糖做的,下的雨和花瓣一樣,河裡流過的全是美酒,人們會永遠幸福的生活在那樣的世外桃源裡。再不用擔心饑寒交迫與生活困苦,也不需要為了資源大打出手,每個人都是一樣的。”
終北國就有點像是這個故事裡的世外桃源,又或者是故事本身就是按照終北國的傳說進行二次加工與想象才得出的。
在終北國是沒有風霜雨雪的,天氣始終適宜;也沒有花草鳥獸,不用擔心瘟疫;四麵八方都是一覽無餘的坦途,隻有中間有一座壺領山,地貌平和,出行方便。生活在這裡的居民,性格柔順,從來不知道競爭為何物,不驕不忌,長幼儕居,就是一座理想鄉。
而造就這一切的,便是神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