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曼瑞可追趕。
“喂,你們彆在人家家裡鬨得太凶。”
伊布眼睛不離機械裝置,還心思不太專注地念了她們幾句。
“抱歉,奧斯汀先生,吵到你們家了。”
“不會不會。以往安靜太久,熱鬨點比較能讓這個家開心。”
時間正好接近下午兩點。
克曼瑞可羞得臉紅。
在她旁邊,胡亂撥著頭發的愛麗絲一副毫不愧疚地說:“是我不好啦~”
“好啦,順利的話,這樣應該就……”
秒針與長針,在正上方的位置重疊了。
“咯”的微微聲響。間隔片刻,金屬音梳彈奏出來的豐滿音色,便從共鳴箱之中盈現而出。
“還挺好聽的誒……”
頭發亂糟糟的愛麗絲,用了認真似的語氣嘀咕。
“這首曲子,記得是……
“欲歸之處。”
對,就是那名字。
歌詞浮現於心。古老又古老的戰爭之歌。歌裡提到,在遠離故鄉的戰場上,有個士兵些了封信給家人。
內容有對父母的感謝。
有對弟妹的親情。
有對從小一同生活的人們的深厚感情。
在故鄉土地有許多想做的事,因此,儘管或許會花些時間,但他必定會活著回去……此收尾後信就結束了。
結果那封信是否寄了出去?那個士兵到底有沒有成功返鄉?歌裡都沒有談到。
“謝…謝你……”
如此咕噥的奧斯汀,眼角有大滴淚珠盈眶,沿著臉頰流了下來。
“哎呀,讓各位見笑了。”
他連忙擦拭眼睛。
“我想起了許多以前的事情。年紀一大,眼淚就是禁不住啊。”
“哈哈哈……”
伊布溫柔地笑了。
克曼瑞可不懂他的心思,卻覺得那樣的笑法,帶著某種悲戚。
那以後不到兩年半的時間,這樣的日子就畫上了句號。
當時,克曼瑞可在雙腿被焰浪完全吞沒之前抓住了從星船上伸來的手。隨後,搭載著巨大的星船離開了這個養育了自己九百一十三年的故鄉,開始了在漫漫星海中的流浪之旅。
漫長的時光流轉。
終於在不知多久以後的某天,它們的旅行也伴隨著虛空的出現進入了尾聲。
擁有無儘壽命的克曼瑞可在太陽的暉光中迎來了自己的終點。
而後,又過了兩個半月。
琉璃島上忽然出現了一些奇怪的種族。
它們樣貌形似貓狗牛羊之類的小動物,卻比這些溫順的物種要暴戾許多,肌肉力量和敏捷程度也遠遠超出了這個星球的原住民。不過,最奇怪的是隨著時光的流逝,它們中的許多個體全部擁有了變為人形的能力,也學會了當時住在琉璃島上人類的語言,甚至能夠與他們正常交流打成一片。
……
那是一個夕陽西斜的傍晚。
注定在二十歲之前就要死去的靈貓少女靠在收養自己的奶奶身邊,憧憬著大海彼岸的風景。而一地血紅的楓葉如火,映著殘陽和海麵悄悄結上了一層薄薄的秋霜。
“奶奶,大海的那邊是什麼呢?”
奶奶撫著小女孩的頭,慈祥地笑道:“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
“嗯,那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去看看,然後回來告訴奶奶。”
“好,好……”
流雲在渺遠的天空中翻湧,西邊的殘陽把大地照得一片血紅。
女孩就這樣靠在奶奶的肩膀上,懷著對未來的憧憬睡著了。
血紅的流雲,血紅的大地,血紅的滿地秋霜和泛著粼粼波光的血紅的海水。
而後,又過了兩年半。
女孩沒能完成去到大海彼岸的願望,就沉淪在了甜蜜溫柔的夢裡,再也沒有醒來。
而流雲,大地,海水,仍然隨著時間的流淌各自沿著原先的軌跡運動著。靜默不語。
……
卑獸這支種族,遍布世界各地。中土大陸原先最為廣泛,而後由於皇室的整治漸漸淡出了平民百姓的視線。不過時至今日仍然存在著許許多多卑獸橫行的地區,比如北邊的極地,比如西北的大漠,比如隔海相望的白城,比如那座神秘至極的琉璃島。它們有著截然不同的身型和力量,卻幾乎都有著同樣的一個近乎狂熱的目的,那就是殺戮。
在人類看來,它們是十惡不赦的凶猛野獸。
然而,如果有人真正了解了背後的前因後果,或許就會發現,原來這麼長久以來肆虐世界各地的卑獸,實際上都隻是在祈盼著自己的故鄉,甚至至死都仍然在幻想著能沉淪在甜美的望鄉之歌裡。然而它們的故鄉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伴隨著它們最後的唯一的信仰之樹崩塌,所有的苦難和悲慟全部被虛空能量所腐蝕,化作這支可憐種族在異國他鄉的千載幽咽。
但是人各有誌,所有的卑獸也不可能舉族喪失原先的人格,總還有那麼極少數的個體擁有超乎野獸的心智,來完成這支種族尋找曆史真相的重大使命。
埃爾德裡奇·琳也正是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