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阮家確實炸了鍋。
阮瑋業沒出去應酬,電話都提不起精神接。在不斷響起的電話鈴中,唐芸從廚房端出煮好的麵,強撐起笑,對丈夫和阮棠、阮鑫喬說:“天大的事兒,也不能不吃飯。”
阮鑫喬“切”了一聲,撇嘴道:“沒胃口。”
阮棠嫌便宜姐姐對媽媽態度差,立刻瞪了過去。
察覺到阮棠的瞪視,阮鑫喬又“切”了一聲:“吳叔叔說,本來灃和都答應我們推遲還款了,是馮熠堅持不同意。隻晚三個月,對灃和來說根本是芝麻大的事兒,還不是因為你,人家馮熠才針對我們。”
“阮鑫喬,你再說這種沒根據的話栽贓我,大家也不會忘了你舅舅吃裡扒外的事兒,他前腳剛惹完禍,趁爸爸被拘留,後腳就能串通港口和船上的人扣下百分之五的貨,如果不是他為了等買主銷贓分錢,遲了兩天卸貨,會趕上國慶停工十五天的文件,讓爸爸損失兩千四百萬的滯港費嗎?”
“家裡生意順的時候,你跟阮森喬天天嚷嚷著要股份,爸爸現在因為你們舅舅身上有汙點,沒法向銀行貸款,幾個叔伯都建議把法人轉到阮森喬身上,用他的名義貸幾千萬周轉。你們怎麼又不肯了?”
阮鑫喬冷哼一聲:“憑什麼轉到我哥身上,讓他背債?你不是這家的女兒?”
“可以啊,那就把法人轉到我身上,出了問題我來抗。不過你跟阮森喬得去做公證,這個家破產了,債務和你們無關,周轉過來了,財產也和你們無關。”
瞥見阮鑫喬發怔,阮棠輕蔑地笑了笑:“舍不得啊?隻想沾這個家的光,不想承擔風險,憑什麼?”
阮鑫喬向來吵不過妹妹,氣急敗壞地轉向父親:“爸爸,你看她。”
阮瑋業重重地歎了口氣:“都少說一句!我從沒想過讓你們三個承擔什麼,我再過幾年就六十歲了,怎麼都無所謂,你們還年輕,要真背上債務,一輩子都翻不了身。”
聽到這話,阮棠鼻子發酸,立刻後悔不該在這種時候為了口舌之爭,給爸爸添煩惱,一個白天的工夫,爸爸的頭發白了一片,是真的很著急吧?
她起身走到爸爸跟前,抱起他的胳膊說:“爸爸,先吃飯吧,吃完再想辦法。”
阮瑋業“嗯”了一聲,欲言又止。
阮棠周一到周五住校,原本把她叫回來,是想讓她去馮卓那邊求求情,可阮瑋業和唐芸都是把子女放在自己前頭的父母,知道女孩子臉皮薄,輕易不好去求男人,心裡再急,也開不了口。
最後還是唐芸給阮棠盛了碗麵,問:“棠棠,你方不方便讓你那個朋友去跟馮熠講講情?”
阮棠用筷子戳了戳碗中的麵,遲遲沒有應聲。
阮瑋業不願意逼孩子,又歎了口氣:“小孩子怎麼能說得清,我等下找吳江幫忙見馮熠,試試和他說一下。”
看到爸爸臉上的頹喪,阮棠咬了咬嘴巴,滿心難過。她並不是怕丟麵子、不管家裡的死活,不問馮卓純粹是因為他做不了馮熠的主,問也白問。她去求馮卓,還不如直接去求馮熠。
阮棠麵上大大咧咧,其實比誰都清醒細心,她稍稍想一想上次見馮熠時的情景就知道,阮鑫喬大概說的沒錯,馮熠如今的刻意為難,的確是在針對她。
阮棠一絲胃口都沒有,勉強咽下兩口麵,就抱著手機上樓了。早在三年前,她就刪掉了馮熠的號碼——當初每天都打電話發信息給他,記得滾瓜爛熟,現在竟怎麼都背不出了。
她給陸西寧打了通電話,輾轉要到了馮熠的號碼,可猶豫再猶豫,在陽台上吹了一個鐘頭冷風,也不敢真的撥出去——如果她那天不擅作主張地去周年慶上找馮熠,他大概根本想不起來有她這麼個人。
周年慶那天,馮熠是真不知道這件事,真不是因為她為難爸爸,後麵一定是嫌她煩、疑心她故意拉著馮卓到他眼前蹦躂,才不肯簽字的。
她太害怕了,怕自己在馮熠麵前又說錯什麼,惹到他,讓事情變得更糟。
……
隔天傍晚,馮熠拉著陸潯參加陸西寧的答謝酒。陸潯原本摸不清馮熠為什麼非要來,發現他一進包間就盯著阮棠瞧,輕哂道:“她纏著我幫忙混進你家酒會找你,你逼著我陪你到這兒來找她,真是絕了。”
馮熠要麵子,聞言收斂了目光。
哥哥過來捧場,陸西寧很是驚喜,看到同來的馮熠,更覺得意外,她知道阮棠家如今的情況,立刻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跟著自己去打招呼,順便找機會求情。
順著陸西寧的目光看到馮熠,阮棠訝異極了,還沒回過神,就被陸西寧拖到了他和陸潯那桌。
陸西寧和她的未婚夫與陸潯、馮熠寒暄的時候,阮棠雖然全程垂著眼睛看鞋尖,卻感受到了馮熠的注視,更加肯定他就是在針對自己,便無視了陸西寧的不斷暗示,沒問他。
來參加答謝酒的都是跟兩人真正交好的朋友,氣氛遠比訂婚宴時輕鬆愜意,阮棠的鬱鬱寡歡給她憑添了幾分憂鬱氣質,剛好戳到了陸西寧未婚夫的一位大提琴家朋友。
有長得不錯的青年才俊過來搭訕,若放在平時,阮棠會應酬兩句,可這會兒她心情實在差,隻覺得大提琴家聒噪,敷衍了一分鐘,就借口打電話去了包間的露台。
阮棠正對著璀璨的夜景發呆,突然聽到身後傳來打火機的輕響,回頭一看,竟是馮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