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北弦和管家以及主事的人,開始為老爺子操辦後事。
老爺子大概早就料到大限已至,昨晚讓男傭人提前幫他洗澡淨身,身上也換好了壽衣,藏藍色真絲緞壽服,上繡龍紋和仙鶴等祥瑞圖案。
保鏢們將壽棺抬過來。
壽棺極重,是名貴楠木材質,顧傲霆專門找人打造的,要八個身強力壯的保鏢才能抬得動。
該走的儀式辦好後,顧北弦和秦野一起把老爺子的遺體,小心地抬進壽棺裡,讓他躺好。
並不蓋棺蓋。
潛意識裡總覺得老爺子,隻是睡著了。
不是去世了。
秦野望著老爺子安詳的遺容,一向極少流淚的他,眼圈紅了。
曠野般堅硬的男人,淚水無聲滑落。
顧北弦遞給他一方手帕,“擦擦。”
秦野接過來揩揩眼角,道:“逢年過節,我都是陪我養父過。這些年來,陪伴老爺子的時間太少了。”
平時不覺得有什麼,畢竟老爺子身邊賢子孝孫太多,而秦漠耕隻有他和沈鳶兩家。
打小沒在老爺子身邊長大,對他也沒什麼感情。
可是老爺子真去世了,秦野心中又生出遺憾和愧疚。
顧北弦拍拍他的後背,“沒事,爺爺都理解,人生在世,很難兩全。”
長明燈燃上。
今晚由顧北弦和秦野守靈。
二人跪坐在棺前,給老爺子燒紙。
靈堂寂靜,卻沒人害怕。
總感覺老爺子的魂靈就在靈堂,正溫和慈愛地注視著他們。
午夜時分。
留秦野和站崗的保鏢們守靈,顧北弦起身,來到老太太的寢室。
往常大床上躺著老太太老爺子兩個人,顧北弦不覺得淒清。
如今隻剩老太太一個,孤零零地躺在那麼寬的大床上,房間裡有了淒悲孤冷的味兒,連空氣都仿佛變成了灰撲撲的顏色。
他靜悄悄走到床前坐下,輕輕幫老太太掖被角。
想抱抱老太太,又怕吵醒她,便無聲地坐著,陪著她。
以前總覺得奶奶可愛,如今卻變成了可憐。
相伴一生的愛人去世了,獨留她一個。
他無法想象,日後若蘇嫿先他而去,他得多難過?
若他先蘇嫿而去,獨留蘇嫿一人在世,她又得多孤獨?
正沉思間,耳邊傳來老太太悶悶的聲音,“臭小子,你偷偷摸摸來我屋做什麼?”
就說吧,這麼大的事,她怎麼可能睡得著?
顧北弦道:“我來陪陪您。”
“我沒事。”黑暗裡,老太太空洞洞的眼珠盯著天花板,“老爺子隻是暫時離開我一陣子,遲早都會在天堂裡相見。你和阿野去睡覺吧,老爺子一輩子不喜歡麻煩人,如今死了,更不想麻煩人,不必熬夜守靈。”
“守靈是應該的,我們人多,輪流著守,無礙。”
“那你出去吧,你坐在這裡影響我睡覺。我這麼堅強的人,頂天立地大女子,活了一百多年,想得很開,真不會有事,你放心。”
顧北弦不知是該笑,還是該難過。
倔強的小老太太,一生都要強。
顧北弦被她趕出臥室。
老太太閉上眼睛,後半夜終於沉沉睡去。
等清早醒來,一睜眼,看到床前的地板上,鋪著被子,被子裡露出個毛茸茸的花白腦袋,濃眉高鼻,國字臉。
是她兒子顧傲霆。
染黑的頭發新長出了白發,臉上也不再紅光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