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連抬頭看向燕歸,語氣緩緩問:“你應該是夢夢的爸爸?”
和祁夢的眼睛長得很像。
身上那股子冷勁兒也像。
正暗自打量羈押室,並默記龍虎隊地形的燕歸,聞言,點點頭,“我是。謝謝祁兄救了我女兒,把她養大,養得很好。”
祁連眼裡劃過一抹愧疚,“把她養成了和我一樣的人,很慚愧。”
燕歸道:“孩子能活著已經非常感謝,我一直以為她病逝了。”
想到當年祁夢渾身是血,摔斷胳膊摔折腿的慘狀,久經江湖的祁連也心有餘悸,“差點沒救過來。當年她太小了,受的傷又太重,住了很久的院,用了很多藥,調養了將近兩三年,才養好。”
燕歸垂在身側的手指蜷起握緊,又想去殺了林老爺子和厲爵。
他克製著恨意說:“是很小。當年我女兒丟的時候,還不滿四周歲。那幫畜生,喪儘天良!”
祁連道:“夢夢當年看著像四五歲,上戶口時,我給按照五歲報的。夢夢是哪天的生日?”
“臘月二十六。”答完,燕歸眼睛望著祁連。
用眼神告訴他,他會想辦法救他出去。
祁連看懂了,輕輕搖搖頭,示意不用。
燕歸盯緊他的眼睛,那意思,非救他不可。
祁連微微一笑。
這執著勁兒,和祁夢太像了。
祁連偏頭看向靳睿,語氣和緩,“年輕人,你身上有書卷氣,應該讀過很多書吧?”
靳睿答道:“是的,祁叔叔。我是哈佛碩士雙學位,經濟和法律專業。”
祁連眼裡閃過一絲亮光,“夢夢當年丟的時候不滿四周歲,那就是三周歲,也就是說夢夢今年到年底才十七周歲。去年臘月二十六之前,她不滿十六周歲。前些日子去墨鶴家偷電腦,是我們今年第一單生意,但是盜竊未遂。我們每年隻接三單,不偷窮人,不偷錢財,不偷國家機密,不暴力傷害人。夢夢偷東西,是被我逼著偷的,獲得的報酬她一分都得不到。年輕人,你能聽懂我的意思嗎?”
靳睿明白。
不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被逼迫犯罪,隻要不是故意殺人、強奸、搶劫、綁架等八種嚴重暴力犯罪,根據法律規定,不滿十六周歲的未成年人不應當負刑事責任。
祁連這是想把所有罪責都攬到自己身上。
靳睿用眼神告訴祁連,他知道該怎麼操作。
祁連唇角露出會意的笑。
他朝三人擺擺手,“你們走吧,我在這裡很好,不用老是來看我。”
靳睿說:“祁叔叔,我會給您找最好的律師,儘量從輕判刑。”
祁連淡淡一笑,“不用。在這裡關著最安全,判了刑就該去監獄了,反而不安全。你們不用管我,我自有安排。”
祁夢眼睛潮濕望著祁連。
他是她最親的人,她既把他當師父,也把他當爸爸。
祁連知道她的心思,半嗔半調侃地說:“小丫頭片子,找到你親爸了,以後就由你親爸操持你,師父也可以放心地去找女朋友結婚了。你不知道,當年我一個二十多歲的大小夥子,帶著個小丫頭,很難找老婆的,她們都以為你是我的私生女。終於可以甩掉你了,師父不知有多輕鬆。”
祁夢想哭。
師父是故意這麼說的,怕她有心理負擔。
師父除了是大盜,逼她練功時特彆嚴苛,其他的勝過親生父母。
十四年前,她受重傷,躺在床上生活不便,除了請女護工照顧她,師父照顧她更多。
非親非故的,他當年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能對她那麼有耐心,十分難得。
她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
幸運地遇到師父這樣的人。
換了彆人,估計她早就被賣到什麼地方去了。
離開龍虎隊。
三人上了車。
靳睿對燕歸說:“燕叔叔,需要你提供祁夢的出生證明和戶口本,證明她去年未滿十六周歲。今年她和祁叔叔算盜竊未遂,如果未攜帶凶器,且祁夢未滿十八周歲,會從輕處置。若盜竊對象是近親屬,可適當降低基準刑罰50%。如果她自首、坦白,是從犯、脅從犯,且有立功等諸多良好表現,可免於起訴。”
燕歸默默望著靳睿。
彆說祁夢被他迷住了,連他都覺得靳睿閃閃發光。
他細心、周到,聰明,思維縝密,說起法律來如數家珍。
燕歸回過神來,說:“祁夢出生證和戶口本在她媽媽那裡,她媽媽在瑞士蘇黎世。我會想辦法弄出來,給我點時間。”
靳睿頷首,“可以,給祁夢辦好,把祁連叔叔安頓好,我帶祁夢回加州。她是奧運跨界三金冠,去M國,肯定會有很多名牌大學搶著要她。M國的大學是寬進嚴出,祁夢需要惡補英語和文化課,到時我給她找家庭教師。”
燕歸被這個年輕人感動到了。
感動於他這種人來說,是極稀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