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謹堯被醫護人員抬進救護車。
車門一關上,他繃緊的神經一下子鬆弛下來。
醫生麻利地幫他簡單處理傷口。
顧謹堯閉上眼睛,眉頭擰成個疙瘩,手捂肋下位置,痛苦之色難以掩飾。
剛才是強撐著一口氣,站得筆直,怕蘇嫿擔心,也不想在她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
男人都喜歡在愛的人麵前,維持剛強、完美的形象。
身上多處肌肉挫傷,因為在海上漂流了好幾天,缺醫少藥,有的地方已經感染化膿了。
肋骨骨折,內裡傷口出血,感染。
雖然千瘡百孔,好在終於活下來了。
他是目前為止,這批飛機失事的人中,唯一生還的。
在無邊的大海上連日漂浮,被疼痛、饑餓、恐懼、危險和孤獨包圍,很容易喪失求生意誌。
可是一想到蘇嫿,顧謹堯又重燃活下去的欲望。
就像十三年前,被大火灼傷,肺部被煙熏,奄奄一息時,也是想著蘇嫿,才堅持下去的。
後來一次次地做植皮手術,疼得生不如死。
但是一想到蘇嫿那張梔子花般的小小麵孔,想到她大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的模樣,疼痛也就沒那麼難熬了。
顧謹堯被救護車,一路加急,送進醫院。
用擔架抬進手術室,進行搶救。
等蘇嫿趕到醫院的時候,顧謹堯人已經在手術室裡了。
顧北弦提前派人支付了醫藥費。
蘇嫿坐在走廊的長椅上,眼神焦急地盯著手術室的門,雙手合十,默默祈禱顧謹堯平安無事。
過了好半天,才想起給該柳忘打個電話。
一著急,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事給忘記了。
她拿起手機,撥出柳忘的號碼。
“阿姨,阿堯哥已經找到了,被送進醫院進行治療,您不要擔心了。”
手機裡死一般沉寂。
短暫沉寂後,忽然傳來一道尖利的哭聲,又哭又笑,是喜極而泣的那種哭聲。
“我兒子找到了?真的找到了?你沒騙我吧?”
柳忘聲音錯亂。
短短十幾個字混著哭聲笑聲,被她說得支離破碎。
“沒騙你,我在醫院,他正在急救室搶救。”
“搶救?他還好嗎?”
“還好,你快過來吧。”
“好好好,我馬上過去,馬上過去。”柳忘吸了吸鼻子,抬手擦掉眼淚。
半個小時後,柳忘趕過來。
眼睛泛著紅血絲,神情憔悴又難掩興奮。
步伐匆匆又飄飄。
一見麵,她抓著蘇嫿的手,抓得她都痛了,“阿堯他,他胳膊腿都在嗎?”
蘇嫿點點頭,“都在,受了些傷,情況應該不算太糟糕。”
柳忘回頭瞅瞅身後的手術室,“那為什麼還要進手術室?”
“可能有內傷,畢竟是飛機失事,又在海上漂流了好幾天。”
“也是,也是。”柳忘重複道。
蘇嫿見她兩腿發顫,扶她坐下,“阿姨,您坐。
”
柳忘坐下,抬手抹著眼淚,聲音哽咽,“我兒子真是福大命大,感謝蒼天有眼,感謝天不亡我兒,感謝耶穌基督。”
感謝了一圈,唯獨不感謝真正幫她的人。
蘇嫿忍不住說:“是顧北弦派了搜救隊,接連出動了三十幾班人馬,才找到的。”
雖然國家也出動了搜救隊,派了幾百個人過來打撈,但是海域太大,無邊無際,要搜尋的人又太多。
從飛機上墜落的人,被海浪衝得四散分開。
五天過去了,飛機上一百多名乘客,包括乘務機長,共一百五十餘人,隻找到三十幾具遺體。
如果顧北弦沒派那麼多人和船,很難在幾天內找到顧謹堯。
聽到“顧北弦”三個字,柳忘冷笑,譏誚的語氣,說:“假惺惺做戲罷了。”
蘇嫿本來念著對顧謹堯的情誼,對她挺有親切感的。
可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對顧北弦存著偏見,甚至出言詆毀。
蘇嫿就很生氣,“阿姨,顧北弦他是有一些缺點,但是在大是大非麵前,他很拎得清。阿堯哥一出事,他在第一時間派搜救隊去尋找阿堯哥,醫藥費也是他派人支付的,還讓我來守著阿堯哥。我覺得他做得已經夠可以的了。”
柳忘輕輕嗤笑,“那你就跟他好好的,彆來禍害我兒子。”
禍害?
蘇嫿怔住。
覺得柳忘好陌生,好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