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一個穿著黑色燕尾服,戴領結的年輕男琴師,手持小提琴走過來。
琴師衝顧北弦四人禮貌致意,簡單說了一句開場白後,把小提琴架到肩上,開始拉琴。
悅耳動聽的琴聲,緩緩從弦上流淌出來。
奏出的旋律飽含深情,好像來自戀人的綿綿情話。
顧北弦聽出那是英國作曲家愛德華·埃爾加的《愛的致意》。
是他為新婚妻子作的一首曲子。
顧北弦意味深長地瞟了眼坐在對麵的顧傲霆。
這位老父親,為了這場飯局,可謂是用心良苦,又是染頭發,又是換衣服,又是拉他倆當臨時演員,還特意挑了這麼一首彆有用心的曲子。
可惜秦姝並不領情。
她拿眼角餘光瞥一眼顧傲霆,“曲子是你選的?”
顧傲霆忙堆起笑,“喜歡嗎?”
“彆汙辱這首世界名曲了,下次再選就選《去吧,狗男人》。”
顧傲霆皺眉,“有這麼奇怪的曲子嗎?沒聽過。”
秦姝慧黠一笑,左手撐腮,偏頭看他,紅唇微啟,“我親自填詞作曲,專門為你譜寫一首《狗男人》。”
八年的代溝擺在那裡。
顧傲霆有點接不住她的梗。
考慮了一秒鐘,顧傲霆很認真地說:“以後不要叫我狗男人了好嗎?我覺得我跟狗還是有很大差彆的。”
秦姝被氣笑了,“也是,說你狗男人,都是汙辱了狗,狗那麼可愛。”
顧傲霆一本正經地說:“是吧,我也覺得我和可愛的狗,不太符合。還是叫我狼男人吧,獅子也行,實在不行,就豹,犀牛,鱷魚,都可以。這些動物比較凶猛,比狗更適合我。”
拉小提琴的琴師,要強忍住,才能不笑場。
蘇嫿憋笑憋得肺疼。
再也忍不住,她起身去衛生間了。
顧北弦早就習慣了,麵不改色。
見蘇嫿離開,他跟著站起來,去追她,生怕她有半點閃失。
蘇嫿進衛生間,笑了足足十分鐘,才出來。
回來,兩人落座。
看到顧傲霆,蘇嫿還是忍不住,想笑。
沒多久,戴著白手套的服務生,手持一瓶紅酒,走過來。
服務生微微弓著腰,彬彬有禮地對秦姝說:“女士您好,這位先生為您點了一瓶紅酒。”
他用專業工具打開瓶塞,要給秦姝
倒酒。
“給我吧。”顧傲霆伸手接過酒瓶,屏退服務生。
他親自給秦姝倒酒,“姝啊,這是你最喜歡的羅曼尼·康帝,我特意為你點的。”
秦姝抬手擋了一下,“我今天過來是對賬的,得保持清醒,不能喝酒。”
顧傲霆討好地說:“沒事,你想喝就喝,賬我幫你對。”
秦姝翻眼瞅他,“這賬被你一對,我在這家餐廳的股份,就成你的了。怎麼,吞了我娘家的全部產業,連我這點東西都不肯放過?”
顧傲霆噎住,握著酒瓶的手緊了緊。
很想說,要不我就把你娘家的產業,還給你吧。
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給了,秦姝就走了。
一想到這個結果,顧傲霆心裡竟空落落的,好像缺了很多東西。
心口位置隱隱作痛。
他放下酒瓶,虛虛按著胸口,陪著笑說:“其實,我沒你想象得那麼貪得無厭。你看我,吃不敢吃太好的,怕三高。酒也不敢喝太多,怕得酒精肝。房子再大,我也就躺那麼點地方。我一不好色,二不好賭,怕給公司帶來負麵影響,所有不良嗜好,我全都不敢沾。錢再多,我花得有限,賺那麼多錢,還不是為了你和孩子們?”
秦姝極淡地勾了勾唇,“彆往自己臉上貼金,不好色,你那五個孩子哪來的?”
顧傲霆麵色一窘,抬眼去瞅蘇嫿。
蘇嫿忙低下頭,裝沒聽見,用叉子專注地切起鵝肝來。
顧傲霆往秦姝身邊坐了坐,低聲解釋道:“早就跟你解釋過無數遍了,阿凜是婚前生的,顧謹堯是意外。都是些陳年舊事了,彆提了好嗎?
秦姝手指摩挲著手邊的高腳杯,漫不經心道:“我要是五個孩子跟三個男人生,你能大度地不計較?”
顧傲霆不出聲了。
彆說跟三個男人生了,就是跟兩個男人生,他都受不了。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顧傲霆自知理虧,拿起刀叉,默默地切牛排。
切好,他把盤子推到秦姝麵前,“你太瘦了,再吃點吧。”
秦姝拿起叉子,吃了兩口。
用餐巾優雅地抿一下唇,她站起來,向蘇嫿道彆:“兒媳婦,你慢慢吃,我該走了。想吃什麼就點什麼,反正顧老頭結賬,彆給他省錢。”
蘇嫿莞爾,“好的媽,您
去忙。”
顧傲霆站起來,“我送送你。”
秦姝白他一眼,“我去餐廳繞一圈,然後去找我合夥人對賬,這麼點距離,你送什麼?好好吃你的吧。”
“那好吧。”顧傲霆重新坐下。
等秦姝走遠,他抬手扯掉領帶,扔到旁邊,原本端得筆直的身子,頹下來。
筆挺的酒紅色緞麵襯衫,也有了細微的褶皺。
一直努力保持繃緊的五官,鬆弛下來。
那架式,仿佛開屏的公孔雀,收屏了。
吃好,顧傲霆叫來服務生結帳。
顧北弦和蘇嫿要離開。
顧傲霆說:“你們先走吧,我等等你媽。”
顧北弦淡嗯一聲。
他抬腳剛要走,顧傲霆忽然叫住他,壓低聲音問:“我今天這麼穿,是不是有點裝嫩?”
顧北弦違心地說:“還好,你本來就很嫩,像十八的,看著比我都年輕。”
顧傲霆不理會他的打趣,“你媽比我小八歲,又是搞時尚設計的。我總怕她嫌我土,嫌我沒勁兒。”
顧北弦抿唇不語,心道,您還挺有自知之明。
顧傲霆抬手揉揉臉頰,“你說我要不要去拉個皮,再打個除皺針什麼的?”
蘇嫿撲哧笑出聲,急忙轉過身去。
顧北弦麵無波瀾,仔細打量著顧傲霆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