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網絡上的黑粉在自己圈子裡鬨得風風雨雨時,斯南正忙著在羊圈裡給小羊打針。
獸醫和請來的醫生檢測了病羊的情況, 認為這是一次來勢洶洶的強傳染型羊口瘡, 且對小羊的免疫力影響非常大。
“最好是每隔幾個小時對羊圈進行打掃,嚴格消毒所有的草料。”獸醫跟斯南商量, “最好還有人每隔六小時監控一下情況, 不然很可能出現二次爆發或大量死亡。”
小羊目前對環境的適應能力很差, 短短六個小時之內就可能出現十分嚴重的惡化反應,傷口化膿紅腫或出現病毒性感染。
斯南慎重地點點頭, 抿了抿有些乾的嘴唇:“放心, 我會在這裡守著的。”
獸醫拍了拍斯南的肩膀, 轉身送請來的醫生離開。
這幾天斯南一直在這邊照顧羊群,他對養殖的理解和對羊病的防治了解, 讓獸醫恍惚以為自己遇到了一個相關專業的實習學生。
能夠做到這麼用心的年輕人已經很少了, 更不要說這還是一個明星。哪怕節目組早就將這批羊賣給了斯南, 獸醫也知道, 憑他的收入和在娛樂圈的前途,完全沒必要做這樣的事情。
“今天謝謝你了,林師兄。”獸醫握了握今天請來的醫生的手。這位被稱為“林師兄”的獸醫, 是當地牛羊疫病檢疫防控站的專家,這片草原上有許多人靠牛羊吃飯, 也是政府的收入來源,所以檢疫站專家平時也很忙。
林醫生神色慎重地搖搖頭:“說什麼呢,這事說不定還得謝謝你。”
“怎麼回事?”
“前幾天就有牧民來報了羊口瘡的傳染問題,不過死亡率不高, 處於正常傳染病水平,也沒人當回事。”林醫生晃了晃手裡取樣的箱子,“但是我今天來你們這裡檢查,發現不一定是傳統的羊口瘡疾病,具體還得進一步觀察。如果確認是新型傳染病,那咱們不一定能把它扼殺在搖籃裡,至少是第一個發現的。”
畜牧動物的傳染病是一個令人聞之色變的殺手。不僅代表所養殖的動物可能會大批量死亡,還意味著當地會出現大規模感染,嚴重者甚至整個村鎮、地區的動物都要用專業手段坑殺焚燒。
農戶牧民們辛苦養殖的牛羊痛苦地死去不說,還可能造成肉類的大規模漲價,不知不覺間影響民生。
想到這些問題,獸醫頓足原地,回頭複雜地看了一眼攝製組。
為什麼他們這個節目組總是衝在各種爭議的第一線,現在連社會新聞都不放過了?
這種複雜的情緒讓獸醫一時間沒注意林醫生說了什麼。
“……今天你那個小徒弟不錯啊,什麼時候帶了個學生,基礎還挺紮實的。對了,咱們剛才拍照片了沒有,到時候你發給我,要是真有什麼發現,也是現場第一手照片和記錄。”
獸醫回過神來,光聽到了最後一句,趕緊點頭:“有,有,我一會發給你。”
林醫生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告辭離開了。
而獸醫翻找手中照片時,發現很多照片都有斯南入境,甚至在最後他們合照時,斯南還站在中間來了一張。
嘿,還彆說,明星的底子就是好,站在裡麵特彆顯眼。
獸醫本來不想發,不過問了問節目組,大家都說沒問題。想了想,自己師兄年紀也不小了,根本不關注什麼明星八卦,更不要說認識這些新偶像,就算發給他也不要緊。
就當個路人嘛,沒問題的。
他這麼一想,美滋滋地把幾張照片發過去了,還專門挑了自己比較上相的。
畢竟也可能是發到網上的,搞不好還會成為以後他發現疫病的證明,必須得留一張好看的照片。
想到這裡,看著這些不管怎麼挑,斯南都挺上相的照片,獸醫還是久違地產生了一點酸。
摸了摸自己聰明絕頂的腦袋瓜,他傷心地想:怎麼都是搞動物方向的,這小子就不禿呢?
難道這就是明星的優勢嗎?
獸醫剛發完照片,回到羊圈附近,就發現前方一陣騷動。
怎麼回事,剛才走的時候,羊不是都在挨個乖乖打針嗎?這是怎麼回事?
“誒,小王,前麵這是怎麼了?”獸醫抓住一個年輕的助理問。
助理正拽著一條麻繩小碎步往那邊跑,聞言回頭一看,苦笑:“老師,剛才有頭羊不願意打針,正鬨彆扭呢!”
獸醫探頭一看,謔,四五個小夥子正試圖轟趕一頭羊,硬生生攔不住這頭羊左衝右突啊!
要不是時機不對,他真想鼓掌大讚,一看就是一頭智商挺高的機靈羊!
仔細一看,那羊頭頂上還頂著一撮心形的羊毛,這不是節目組的“網紅羊”嗎?獸醫一個沒忍住,樂了。
助理小跑著把繩子遞給了留守的工作人員,連二狗都上馬了,呲著牙嚇唬這頭羊。
可惜,以往二狗一出馬,羊群對於這些利齒小怪獸的恐懼總會讓它們退讓,這次卻好像沒什麼用。
助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分明看到這頭羊好像還衝二狗翻了個白眼。
把二狗氣得“嗷嗷”直叫,叫聲快趕上哈士奇了,完全失去了一隻邊牧的體麵。
趁著大家不注意,頭羊躲開人群,一溜煙竄了出去,也不知道到底要往哪裡跑。
難道它還真的要跑出去不成?這草原上天氣變化多端,還真彆以為羊在外麵跑丟了,就能擁抱自由的——十有□□是下了附近牧民的鍋,或者被什麼東西叼走了。
大家夥跟著往那個方向跑,突然發現斜刺裡出來個人,正提著東西往這邊走。
“抓住它!它要跑!”氣喘籲籲的工作人員在內心大罵。
羊撒丫子繼續往前跑,顯見著就要往那人身上撞去了,突然一個急刹車。
人們看到那頭羊好像猶豫了一下,似乎權衡了一會,蹄子一轉,一下子……
躲在了來人後麵。
斯南一臉懵逼地拎著裝藥品的包,正準備回到羊圈,看著抓著繩子的五六個人:“你們這是乾什麼?”
工作人員十分委屈:“這羊不聽話,不願意打針,非得跑。”
斯南回頭看了看。
頭羊眨巴著水潤的大眼睛,似乎十分嬌嗔地跺了跺地麵,腦袋在他衣服上蹭了蹭,甚至還發出一聲“咩”叫聲。
羊的聲音十分嬌嗲,斯南莫名地抖了一抖。
而工作人員好像也看到那頭藏在斯南背後的羊抖了一抖。
見鬼了。
這麼乖的羊,好像之前的一切都是他們幾個在做夢。
拿著麻繩張牙舞爪的工作人員頓時感覺十分尷尬,不好意思地笑著:“那個……可能是誤會,誤會。”
實則內心,已經把這頭標誌性明顯的戲精羊罵了個狗血臨頭。
奸詐!
狡猾!
特彆討厭!
“你們說它不願意打針?”斯南拽著羊脖子上的繩,緩緩地向羊圈牽。他不覺得工作人員在說謊,加上親眼見識過這頭羊做了壞事還懂得剪毛換身份,他覺得這裡麵肯定有問題。
到了地方,他在工作人員的指示下看了看剛才的打針現場——
消毒工具,注射器,藥品,全套的。
斯南試探地拿起了藥品,羊眨巴著大眼睛,沒動。
他拿起了消毒工具,羊好像也沒什麼問題,依然十分平靜。
斯南的手又伸向了那一管注射器,羊突然煩躁地踢了踢蹄子,“咩”地又叫了一聲。
這一聲似乎是有了剛才的前車之鑒,特意粗著嗓子叫的,相當有氣勢,帶有一股草原上成年羊的性感與滄桑。
隻是……受限於羊這個物種本身的聲音條件,還是雄性氣息有限。
氣得頭羊又翻了個白眼。
助理小王在旁邊看著,越發覺得這頭羊有前途。
表情相當豐富,很適合進入演藝圈發展啊!
斯南不知道怎麼地,福至心靈,從自己的包裡掏出了一管還帶著塑料封的樣品和針管,現場給頭羊撕開,說了一句:“都是新的,特彆乾淨安全,來一針?”
頭羊眨巴了幾下眼睛,這下不叫了。
斯南恍然。
羊打針的情況跟人不一樣,隻要注射器能按標準消毒,一般是可以循環使用的。尤其是這一圈都是目前未出現感染現象的成年羊,工作人員沒準備拆很多新的注射器給它們用。
果然,這頭羊是嫌棄。
……不對,這頭羊居然會嫌棄?
周圍工作人員麵麵相覷,對這頭頂著可愛發型的羊油然而生出一種敬意——
這是怎樣與人類鬥智鬥勇的經驗,和超出了羊普遍智商的聰慧啊!
他們今天居然見識到了一位羊群中的愛因斯坦。
還差點用麻繩把愛咩斯坦捆起來。
拿著麻繩的工作人員十分小心地將繩子藏了起來,默默對頭羊揮了揮手:“都是誤會,誤會,下次絕對不用麻繩招呼您。”
這頭羊這麼聰明……但它應該不記仇吧?
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