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程許之的這個解釋,白衣青年顯然有話想說,但猶豫了一下,突然安靜下來。
程許之的手從他臉上拿下來,非常嫌棄地從袖袋裡掏出一塊手帕,仔細地擦了擦。
白衣青年顧不上因為自家尊上的嫌棄而流淚,站在那裡十分敬業地假扮傻子:“嘿嘿,服服服人……以理服人!”
真難為這大鵝了。
看著程許之擦手的小動作,斯南表情微動,想到些什麼。
隻是現在還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雖然這小徒弟眼見著就是在說謊,但白衣青年救了自己是事實,程許之自上山以來沒什麼異動也是事實,他準備回去再好好解決這個問題。
現在,斯南歎氣:“行了,彆裝了,下次裝傻子之前記得練習一下。”
白衣青年這才尷尬地停下,眼神在程許之身上一晃而過,不好意思地行了個禮:“我叫玉羽,是這位……程道友從前的朋友。剛才,是、是認錯了人,不好意思,這才裝了個傻。”
斯南心裡已經種下了懷疑的種子,白毛鵝就算再怎麼解釋也沒用了。他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無論如何,還得感謝您救了我,不如跟我一起去休息的地方,請您一起用飯,讓我儘感謝之情。”
白毛鵝想到能在尊上身邊再保護他一會,非常爽快地答應了。
倒是程許之,擦手的動作頓了頓,眼神掃過剛才趕過來的明恪、意外加入的白毛鵝玉羽,還有明恪手裡拎著的那個令人看不順眼的少門主,相當嫌棄。
斯南的小生意雖然受到了影響,不過鑒於昨天購買者的熱情,今天新來觀望的買家更加爽快,沒有一刻鐘就把事情都處理完了。
他趕著馬車回到三山派的商鋪,帶著自己的客人和明恪手裡的“俘虜”進了院子。
至於少門主身邊的仆人,早就在他被抽飛的時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您回來了?”二掌櫃正好在後麵理貨,看到斯南進門,對貴客相當客氣,“知道您喜庖廚,剛才掌櫃叫人去外麵專門給您挑了些食材,現在都放在廚房了。”
斯南沒注意二掌櫃有些好奇的打量,道謝後就熟練地挽起袖子,進了廚房那邊。
程許之動作熟練地跟上去,似乎完全忘記了之前對廚房這些地方的抗拒和不喜。
於是,明恪和白毛鵝也順便跟著過去了。
明恪甚至忘了自己還扛著一個昏迷的家夥……
一進門,斯南就被掌櫃掛在房梁下的一味重量級食材吸引了——
一隻已經被去毛去臟,收拾得妥妥當當,一看就是找凡間廚師專門處理過的……
大鵝。
白毛鵝自從摘掉了傻子的帽子,隻要不開口,又恢複了自己翩翩公子,羽扇綸巾的形象,正嘴角掛笑地從門檻那裡邁步進來,不妨一抬眼,就看到了被開膛破腹、淒慘地掛在半空的一隻同類。
“嗷嗷嗷——呃——”嘴角笑容消失,他嚇了一跳,發出了被掐著脖子一般的尖叫聲。
讓人差點以為聽到鵝叫。
如果是以原形出現,隻怕此刻撲閃著翅膀,渾身的絨毛都要炸起來了。
“這這這……哈,哈哈,道友的廚房真是驚喜連連啊……”白毛鵝語無倫次地說。
從來信奉以力破巧,智商大概跟武力成反比,最討厭動腦子的白毛鵝大將軍,此刻進入前所未有的機智狀態,立刻聯想到各種陰謀論。
是不是他們已經知道自己的原形,以此來警告?
這裡好像是三山派的地盤,是不是尊上已經暴露了?
還是……
“嚇壞了吧?”
正這麼想著,他就看到眼前那個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青衣修士回過頭來,帶著他覺得十分陰險詭異的輕笑,說:“不好意思,明恪,還不快帶玉羽道友去客廳坐坐。我很快就好,這個做出來會很美味的”
“不……”白毛鵝努力地試圖求救,卻發現冷酷無情的尊上隻是難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就被那“熱情”的弟子給拽出去了。
明恪:“道友不必擔心,我師父的手藝很好,門派裡吃過的人都知道,你今天有口福了。”
白毛鵝此刻完全失去了大將軍的神威,也不敢在三山派的老巢動手,隻好絕望地跟著出去。
能有什麼口福,他不要成為彆人的口福就好了。
白毛鵝哆哆嗦嗦。
.
一個時辰後。
“真香!”
吃得滿嘴流油的白毛鵝,正動作豪放,毫無人間修士禮儀地拆著烤得酥脆的鵝胸肉,品嘗著刷了蜂蜜滋滋冒油的脆皮,還有細膩的肉類。
程許之一邊斯文地吃著,一邊用難以置信的嫌棄看著他剛才還一臉絕望的下屬。
白費了他剛才同情對方,甚至還想找借口把他支出去,讓他免了這頓飯。
誰能想到,他的大將軍竟然這麼沒有節操?
白毛鵝似乎明白自家尊上的眼神,難得羞赧地擦了擦嘴,十分理直氣壯地說:“這鵝肉質如此細膩,味道肥美,一看就是生長於水邊的黑毛鵝!”
他趕緊看了看尊上,試圖給程許之傳遞信息:
是黑毛的,跟我勉強算是兩家!
說完,繼續埋頭苦吃。
反正他們妖,化形才算妖,跟這盤子裡的鵝本來就不是一家鵝。
不是一家鵝,當然可以進一家肚啦!
白毛鵝打了個嗝,再想起自己在廚房看到的冷酷場麵,甚至都覺得記憶裡的凶殘變得溫馨起來。
啊,生活的美好瞬間。
斯南全然不知自己有怎樣殘酷的行徑,居然邀請一隻白毛鵝品嘗燒鵝。聽到對方對鵝品種的判斷,還輕輕點頭:“在我記憶裡,的確有一種灰鬃鵝,渾身黑毛、個頭較小,皮薄肉嫩,十分適合製作燒鵝。”
“正是這樣!”在吧唧吧唧的聲音中,白毛鵝稀裡糊塗地回應了一下,繼續掃蕩起來。
這鵝去掉內臟,塗上香料後先用滾水燙了一遭,再過冷水一道,抹上蜂蜜水再烤,外麵的皮變得特彆酥脆,味道甜鹹,非常鮮美。
彆說是沒見識的鵝將軍今天忍痛對遠房親戚下了死手,就連平時常吃斯南小灶的明恪和程許之,也大快朵頤起來。
吃著這大鵝,斯南就想起了自己養的靈雞的事。
經過市場驗證,靈雞以特殊的方式喂養長大,可能確實有什麼未被發現的藥膳功能,可以開發。
照此推論,禽類的相關附加產業,是不是也能產生一些特殊的修□□功能?比如這大鵝、鴨子,除了吃肉,還可以做羽絨服……
不知道修□□的羽絨服做出來會有什麼附加特點了。
斯南想著,就把這事隨口念叨了出來。
“羽絨服?”明恪停下筷子,好奇地問。
程許之眼神一滯,下意識摩擦了一下筷子,目光停在斯南身上。
“是凡間一種禦寒的手段,隻是不知道放在修士手中,會不會研製出有趣的產物。”斯南輕輕指了指這隻大鵝,“最好的羽絨服,正是用這鵝胸腹部、翅膀根下最柔軟的絨羽製成。把它們采下來,充在無縫的衣裳裡,可以抵禦寒冷。”
“□□方能無縫,這樣的手藝,倒是有好的繡門能製出來,對修士來說更是輕而易舉。”明恪低頭想著,“隻是總得薅上成百上千隻靈鵝,才能成功吧?”
“倒也不一定。”斯南開了個玩笑,“說不定你師父真能養出那麼大的靈鵝,一隻就夠做一件衣服了。”
正在對麵吃得滿嘴香噴噴,個頭確實大到可以做好幾件羽絨服的白毛鵝,慢慢地停下了筷子。
表情十分茫然地砸了咂嘴。
咦><
“怎麼了玉羽道友,你怎麼打哆嗦了?是不是太冷?”
“沒、沒事!”
隻是突然覺得有種危險。
白毛鵝一邊小心地吃著,眼神一邊在青衣修士身上逡巡。直到現在,他還不知道對方的身份。
隻知道對方可能是尊上看重的人。
之前他發現這個問題,還略微有些不滿。以妖族崇拜先天肉身強度的審美來看,這個青衣修士嗅不到一絲威壓,看起來殺傷力不高,身體也不是很好,怎麼能配得上他們心狠手辣的尊上呢?
可是現在,當他看到對方談笑之間決定了數千隻靈鵝的命運,隻能強忍住打哆嗦的**,在內心瘋狂修改對青衣修士的評價。
果然是尊上,看上的都是辣手摧鵝的狠人!
這人竟如斯恐怖呀~
白毛鵝吃得肚子飽飽,內心卻有著深深的憂愁,仿佛遇見到什麼不好的命運。但想到尊上未來的夫人是這樣凶殘的人物,總比那些需要照顧的柔弱男子好得多,這才又與有榮焉起來。
他踱著步子在院子裡閒逛,尊上和未來夫人去廚房裡收拾那個不長眼的家夥了,而叫明恪的小家夥下午似乎有事,先回山了,隻剩下白毛鵝在院子裡轉圈圈,身邊跟著個三山派的管事。
應該算是引導,也是監視,不過現在大家都知道白毛鵝是這幾位的座上客,倒也挺親近。但白毛鵝可不知道這些,瘋狂準備炫耀:“你們知道那位青衣修士的身份嗎?”
管事自有自己的猜測,但是不敢亂說,隻囫圇說了句:“我們哪知道呢。”
白毛鵝神神秘秘:“那是我家主人未來的夫人!”
管事上下打量白毛鵝一番,想想他們中午表現得那麼熟悉,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道友是桓衍君門下的門客修士!”
“桓衍君?做什麼提桓衍那……”那廝還沒開口,白毛鵝靈光一現,突然明白了點什麼。
這管事覺得,我家主人=桓衍君。
也就是說,那青衣修士是桓衍君未來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