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氏祖訓, 人生在,自有其生死之法,門中子弟代代懲逆行天命之人, 除魔奸邪,不問歸路。”
在某次協助蕭無寂斬殺為禍方的惡鬼,雲問月在那隻惡鬼魂魄即散去之背出這則家訓。她轉過頭看向後的蕭無寂,眼彎, “師兄,我沒背錯吧?”
那的蕭無寂捏著厚布握住劍鋒,寸寸地擦拭著自己的劍。劍鋒微微偏,在烈日下閃爍著刺眼的光芒。
他收劍入鞘, 淡淡道:“有候也有例外。”
例外?
在招魂山, 雲問月終於明了這句。
那她趕來替被傷的蕭無寂抵禦惡鬼:“你不用分心, 專心點燃魂燈就行, 這裡就交給我。”
但後卻並沒有亮起燈火。
雲問月轉過頭,蕭無寂跪在地上, 他捂著肩頭的傷口,那雙素來很少有波瀾情緒的眼睛就這麼安靜地注視著自己, 靜到好似能看見星河雲影。
“師兄?”
蕭無寂溫柔地笑了,他沒有說句,隻是伸出手雲問月推出這萬鬼中心。
萬鬼源源不斷地朝他撲咬而來,他以劍駐地, 艱難地用靈力撐起道脆弱的屏障。蕭無寂割破掌心,用鮮血澆灌著點魂燈,
雲問月看向位處於風暴中心的蕭無寂,心,原來如此。
原來他早就知道啊。
她是什麼候遇到蕭無寂的呢?
是在自己死後的第三天。
那座困了雲問月輩子的樓終於傾塌了。
摧毀這切的, 是仙域那位年紀輕輕便聲名遠揚的翹楚。
那天,那位少年襲衣,持著把劍站在數百名修士的最前端,看著自己的伴從樓中救出位又位被困於地牢之中的少女。
“你是誰?你知道得罪這座樓背後的勢力會是什麼下場嗎?”
少年走到那人麵前,那雙波瀾不驚的雙眸裡冷漠而又平靜,他說:“蕭無寂。”
“什麼?”
“仙域孤雲閣,蕭氏嫡長子蕭無寂。”少年說,“你不是問我是誰嗎?這是我的名字,我接受你們的報複。”
那的雲問月已經成為縷遊魂,她遠遠地看著蕭無寂,看著那衣立於燈火逐漸熄滅的高樓之前。
後來的許年,雲問月的魂魄都跟隨者蕭無寂。
開始她隻是覺得,這少年好歹做了件大好事,真被那些人報複死於黑手實在是太虧。自己怎麼說也算是個鬼,關鍵候沒準還能幫上個忙。
於是這麼跟,就跟了整整四年。
蕭無寂直在路上。
他走過被寒鴉棲息著的屍骨堆,然後俯下去悉心替每位戰死的士合上雙眼。
他走過被饑荒的村莊,彎腰細心地給每戶人家添米施粥。
他也曾深入險境解救被惡鬼猛獸困住的袍,了事後掩住傷口微笑著聽句道謝後便離開。
蕭無寂的名聲越來越大,但越是承受著千萬人的期待,他便越逼迫自己做得更好。
不知道少次,雲問月看著他抱劍倚樹而眠。
那的雲問月趴在樹上看著他,忽然覺得這個臉上看上去好像直沒有什麼餘表情的高冷俠士,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個年紀輕輕的少年。
第四年。
雲問月的魂魄越來越虛弱了。
虛弱到她數候隻能待在蕭無寂屋前那參天靈樹上休養,不能再肆無忌憚地滿界亂飄。
她意識到自己的魂魄散去。
那是盛夏。
蕭無寂偶爾會在院內練劍,夏日炎炎,雲問月總能看到他的額頭上滲出排細密的汗珠。
那雲問月心裡,如果在死後自己還有下輩子的,那就變成棵樹吧。
生前的她什麼都沒能做到,死後也稍微能做點什麼。
這麼著著,她的意識陷入混沌。
雲問月好像做了個夢,夢裡她的殘魂這具靈木從纏繞在了起,她努力向上生長,遮去陽光,遮掉雲月。
然後,夢醒了。
蕭無寂站在她麵前:“你是新來的弟子嗎?這裡不是通往內殿的路。”
雲問月:“……?”
蕭無寂伸出手,他額前的碎發被迎麵而來的暖風吹起,他眼輕彎,聲音溫柔:“還站的起來嗎?”
雲問月這輩子有很難過的事情,難過的事情了,好像再遇到什麼傷心的事就不會那麼特了。
但忽然她發現,最令她遺憾的事,恐怕就是在自己死了之後,人生才剛剛開始。
招魂山裡,雲問月看著靈力從從蕭無寂體裡點點流失。
那道屏障的光芒越來越脆弱,有惡鬼撕開道裂縫,緊接著無數隻鬼手穿透屏障,朝著他的方向襲來。
即便是忍受著萬鬼穿,蕭無寂也未曾停止供給點魂燈力量。
厲鬼咆哮著伸出利爪,在即穿透蕭無寂心臟,把輕劍破開的軀,刹那間劈成灰燼。
那把劍穩穩地插在地上,從劍陡然爆發出巨大的力量,在瞬間湧向那殘缺不全的屏障,修補裂縫,萬鬼逐出屏障之外。
雲問月朝著蕭無寂走過來,她在他旁蹲下,溫溫柔柔地偏著頭看他。接著握住他持劍駐地的手,自己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渡了進去。
“雲問月!”
“我放棄繼續活下來。”雲問月說,“其實開始,我也沒有能夠死而複生。”
她笑了聲,“我隻變成棵樹。”
狂風大作。
蕭無寂臉上被石子擦出無數道血痕,他在漩渦中心雲問月對望,任憑風聲再大也沒有誰視線偏斜分。
雲問月問:“你什麼候知道的?”
“開始。”蕭無寂說,“十四歲那年,我有件讓我後悔了輩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