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望去,隻有未化的雪莽與一望無際的高原。
先帝駕崩時,大曆的軍權一分為二,一半是統領燕都的禦林軍和每年招募的普通兵士,另一半就是由樓蒼所握的“蒼鷹”。
諸鶴並沒準備在這個世界裡發光發熱,因此也對兵戈爭執不感興趣。
南疆夜色降的很早,主帳內的火盆早早便點了起來。
可惜這帳篷畢竟是隻是帳篷,總覺得四麵漏風,加了好幾次火盆依舊不夠暖和。
諸鶴吃過飯,加了狐裘,又在狐裘外加了大氅,再被凍得打了幾個哆嗦之後,終於瞄上了屏風後那張床。
床不大,被褥整齊,看上去乾乾淨淨。
副帥早已從帳中退了出去,帳內隻剩幾個看上去很像童工的士兵。
諸鶴懶洋洋道:“小德子,去給本王把床鋪拉開,然後搬幾個火盆過去。”
德莊領命。
正要往屏風後走,一個士兵攔住了他:“這是將軍的床,其餘人不可擅動。”
諸鶴坐在正中央的主座上,輕輕一眯眼睛:“本王看上就是本王的,怎麼,你要抗旨?”
“屬下不敢。”
那小兵的動作卻沒變,硬是攔著德莊不讓過去。
諸鶴彎唇:“本王瞧你倒是沒什麼不敢的。”
帳內的幾個士兵神色嚴肅。
諸鶴親自從主座上走了下來,走到屏風旁,也被攔了下來。
另一名士兵道:“攝政王不妨等將軍回來再做商量。”
諸鶴眉尾微揚:“你讓本王等他回來,本王就要等他回來。你算什麼東西?”
士兵們到底年少氣盛,又久知攝政王的惡名,一時間臉色難看了不少:“……請攝政王謹言慎行。”
“嘩啦——!”
諸鶴反手將其中一名士兵的佩刀抽了出來,轉眼間便穩穩的架在了士兵的脖子上。
他歪歪頭,帳內暈黃色的燈光襯得諸鶴眼角那滴淚痣分外妖異。
“你很有膽識,這世上還沒人敢教本王謹言慎行。”
諸鶴手中的劍鋒在那士兵的脖頸上劃出一條血痕。
他輕輕一笑,溫聲道,“正好,本王也想教教你,什麼叫做抗旨不——”
一柄閃著銀芒的長劍從後斜插而來。
劍身一挑,發出一聲刺耳的鏗鏘,諸鶴手中的長刀便從士兵的脖子上被挑飛了出去。
也許是力道問題,又或者是撞擊的角度反彈。
隻見那劍芒轉個方向,攜著濃重的殺意衝諸鶴直直襲來。
這幾個動作幾乎發生在轉瞬之間,帳內的士兵甚至沒來得及反應。
而就在劍尖和諸鶴的距離隻在分毫之間時——
諸鶴不慌不滿的抬起手,指尖一籠,穩穩的停住了劍鋒。
接著他向旁邊一讓,抱著手回過頭。
一個身著玄甲的的男子正站在帳前,左手烏沉的劍鞘一楊,將那柄長劍便收入了鞘中。
那男子看上去非常年輕,膚色不似養尊處優的白皙,帶著種健碩的麥色,就算一身玄甲也能看出肩寬腰窄腿長。
對比長期在燕都的小太子來說,這人的五官英氣中更有種強烈的壓迫感,隱隱約約還帶著點血腥氣。
男子麵上並沒有半點笑意,開口便道:“攝政王自重。”
諸鶴絲毫沒有差點被劍戳死的緊張,穩如老狗:“樓將軍說笑了,本王隻是想睡你的床,又沒想睡你的人,如何就不自重了?”
樓蒼將佩劍交給副將,抬步走進來,看了諸鶴一眼:“軍中不允無辜殺戮。”
諸鶴挑了挑眉:“哦,那依將軍看,抗旨該如何處罰呢?”
樓蒼一張臉上毫無表情:“罰俸三月。”
諸鶴嘖了聲,也沒說自己到底滿意不滿意,隻是又向屏風後的床瞥了過去:“說到底,這樓將軍的臥榻的確是比旁人的金貴一些,說不得碰不得,怕是比未出閣的姑娘還要難上幾分。”
一個上字在諸鶴話裡,硬是說出了幾分微妙的意味。
樓蒼停住腳步。
諸鶴優哉遊哉的打了個哈欠:“照本王說,樓將軍應該大氣一點——你怕本王在朝中對太子不利,想方設法把我弄來這裡,又一見麵就刀劍相見。”
“但是這些本王都沒跟你計較。”
諸鶴抿了口茶,苦得立馬把杯子給擱在了邊上,“年輕人,要想弄死本王,像剛才這些手段還太嫩了點。這人活著呢,能屈能伸才能成大事。將軍認為如何?”
樓蒼:“……”
樓蒼沉沉朝諸鶴望了過來,頓了片刻:“王爺高論,末將受教了。”
他轉身向帳外走去:“命人迅速將主帳打掃出來,從此以後專門給攝政王起居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