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的車架不僅卷走了禦書房裡所有月奴而來的新鮮玩意兒,還順便打包了一桌禦書房的滿漢全席。
晏榕特意送諸鶴出了宮門。
直到黃金車輦消失在視線儘頭,他才低頭,盯著宮門處兩道深深的車轍看了半晌,然後從袖中拿出一卷信軸。
信軸明顯是大曆軍中而來,以火漆封口,尾印虎符,上書攝政王親啟——正是方才殿中諸鶴丟給晏榕的那封。
而晏榕伸手,之間從信軸的一側輕輕一推,另一封信便從軸中被推了出來。
是封私信。
自小跟在他身旁的太監來喜猛地一驚,壓低聲音道:“這……樓將軍不是已向您明示定會助您儘快登位……為何……”
晏榕搖搖頭,目光冷然:“你說,孤該看麼?”
來喜試探道:“奴才,奴才想……應該。”
“孤也覺得。”
晏榕盯著手中的信紙看了半晌,最終輕輕歎了口氣,“窺探他人信件,非君子應有之為。孤既然選了樓蒼,就應當信任於他。”
來喜鼓起勇氣道:“殿下,您向來太過心善。攝政王此人陰狠毒辣,您這樣下去……奴才真怕您吃虧!”
不同與軍情專用紙的厚度,晏榕手中的私信紙張更為潔白,連邊角都被裁切打磨的整齊,美觀,更不會割到手指。
有力的筆鋒像是能透過紙背,瀟灑豪邁。
晏榕收回視線,換了話題:“山上那名女子,你儘快去將她換出來,差人送回江北。”
來喜點了點頭:“早已經打點好了,隻要攝政王不當場要她的命,都能將人救出來。”
晏榕將手中的信紙攥成了一團,“她倒是十分勇敢。”
來喜躬身:“她也是求對了人!求到殿下這裡,要是沒經殿下你的安排,哪能順利混進後山……”
晏榕:“可孤沒想到她會行刺。”
來喜停了片刻,壓低了聲音:“如果她成功……”
“若攝政王身死於此,她定性命不保。”
晏榕平靜道:“宮廷鬥爭,不必牽連無辜。孤是想用她讓攝政王知曉江北境況,並非讓她無故送命。”
來喜住了嘴:“奴才知錯。那江北……”
晏榕道:“江北之事不可再緩。沈慕之前日與孤商量,願前往江北賑災慰民,孤準備與他同去。”
來喜:“可是攝政王……會同意您離京嗎?”
“不知道,孤看不透他。”
晏榕頓了頓,“孤本以為今日行刺事後,他會活剮了那名女子。”
可諸鶴卻隻是將人關了起來,回程路上也再未提起此事。
想起回程……
晏榕便又想起了諸鶴落在他側臉的唇。
縱然是晌午,唇瓣卻似乎依舊是涼的,帶著說不出的灼熱和縈繞的香意,瞬間席卷了他的感官。
唇很軟。
日頭正烈,火辣辣的烤在宮中枯燥的青石板上。
來喜向自家主子看去,似乎看到了他麵上一閃而逝的悵惘。
來喜愣了下,趕忙道:“殿下,攝政王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旁人難以揣測。您切不可為此影響……”
“孤明白。”
晏榕打斷了他,眉目微斂,將手中的信撕了開來:“拿去燒了。”
來喜接過:“殿下放心。”
晏榕向前走了兩步,轉身淡道:“還有,命人去查攝政王在南疆的衣食住行,包括和樓將軍的相處對話。一切細枝末節,孤都要知道。”
來喜大喜道:“奴才遵命!”
*
樓蒼送來的玩意兒足足有百來件,貴重的大到名揚天下的金縷玉衣,便宜的小到孩子們喜歡的木塊拚圖。
除此之外,甚至還運來了一隻淺色的羊駝,據說是吐蕃養在宮中,供國主取樂用的。
雖然從南疆至燕都一路辛苦,但那羊駝長得依舊十分雄壯健美,動不動就要嗷嗷叫,還很擅長尥蹶子。
王府上下來了七八個人才堪堪將它製服,用嵌著翡翠珠子的鏈條將它拴了起來,捆在後院的馬廄裡。
府內飼養的所有動物都有名字,也有相應的銘牌,因此這隻羊駝也得有個名字。
德莊十分為難的打量了那羊駝半晌,才很是勉強的問諸鶴道:“王爺,請您給這……這隻動物賜名。”
諸鶴才沐浴完,正盤著腿坐在美人榻上,散著一頭烏發玩樓蒼給他送來的九連環,聞言頭也沒抬:“草泥馬。”
德莊:“……”
德莊呆了半天都沒有說話。
安靜的空氣影響了諸鶴,他揚起臉,極其自然的道:“抱歉,本王沒解開這東西爆了個粗。”
德莊:“……無,無事的王爺。”
諸鶴:“那叫草草吧。”
德莊:“……”
他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但又不敢反駁,隻能躬身告退,準備去告訴府內工匠……新動物脖子掛牌的名字是“草草”。
就在德莊馬上要出門時。
諸鶴揚手叫住他:“等等,你一會兒再去辦個事兒。”
德莊恭敬道:“王爺請吩咐。”
“這樣。”
諸鶴將手中的九連環一丟,從美人榻上跳了下來,“你去幫本王謄抄一封情詩,感情充沛點的。內容主要圍繞,嗯……就是你對我好,我都知道那種類型。抄好拿來本王蓋個印,然後加急給樓將軍送去。”
德莊:“……”
德莊滿臉震驚,一時甚至沒想到該如何作答。
諸鶴想想,又道:“隻抄一封好像不大氣,你多謄幾封,謄內容不一樣的啊。然後給沈學士和北狄三王子都送一份去。”
德莊:“……”
德莊似乎已經麻了,呆滯的問了一句:“那……太子殿下,不送嗎?”
“他?”
諸鶴皺了下眉,“算了,一視同仁,東宮也隨便抄一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