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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大曆四十二年。

立春。

南疆的雪漫過了膝蓋,雖然正值晌午,飄飄搖搖的雪花卻依舊從灰霾色的天空不斷落下。

烈風自才修好不久的官道呼嘯而過,與朔風並行的,還有一隊身著玄甲的將士。

將士各個身形高大,縱馬揚鞭,意氣風發。

在行伍之間,一架烏金馬車的車轍壓過官道,在路麵上留下一串深深的印記。

馬車之中,一壺苦茶還嫋嫋的蒸騰著熱意。

坐在椅上的男子一襲再簡單不過的青衫,麵容卻生的分外優越。

他的眉目溫和儒雅,一派君子謙謙之風,雙唇微微有些上揚的弧度,不言不語時便自帶三分笑意。

將桌上的地方風貌誌集停在最新讀到的一頁,他拿起茶盞,未待放至唇邊,馬車簾外便傳來一道恭敬至極的聲音。

“殿下,我們已到邴縣,沈學士前來接您回宮。是否現在讓他過來?”

男子不急不緩的飲了茶,放下杯盞,溫聲道:“進來吧。”

簾外的腳步匆匆跑去,不多時又帶著另一道腳步聲走了回來。

來喜小心翼翼的解開轎簾,恭恭敬敬的向坐在馬車內軟墊上的人行了一禮,才開口道:“殿下,沈學士到了。”

來人一襲正三品官袍,眉眼間一片清冷神色。

他向馬車中坐的人拜了拜,開口道:“臣沈慕之,奉攝政王之命前來迎接太子殿下回返燕都。恭喜殿下上個月大勝匈奴,為大曆版圖再擴十三座城池。”

卷簾揭開。

一張無比出挑的麵容便自簾後緩緩顯露出來。

那男子有一雙極為好看的丹鳳眼,狹長的眼尾輕輕一彎,原本身上的陰沉之氣便頃刻間煙消霧散,便的親和而端雅。

他薄薄的唇向上勾了勾,眼中不知想了些什麼,輕聲道:“皇叔他如何說?”

沈慕之:“……”

沈慕之一時沉默了片刻。

還未待他為諸鶴想好措辭,坐在車上的男子便溫柔的笑了笑:“皇叔他定然不關心這些。算了,不提這個,慕之快上來坐。”

沈慕之:“……”

烏金馬車之所以能跟隨行軍這麼久,正是因為其體量大,不易顛簸,不說隻

坐區區兩人,其中就連坐下五人都依舊顯得富餘。

在官道上疾馳的馬車之中,方才那壺熱氣嫋嫋的茶漸漸涼了下去。

沈慕之低頭輕啜了一口杯中的茶,頓時被苦得連神色都變了變,隻覺得那無法形容的苦澀一直從舌尖漫到舌根,再從舌根穿透劃入喉管。

那苦味絕非一般人能忍受。

沈慕之著實無法消受這般滋味,將茶盞放回了桌上,忍不住道:“殿下,這茶……”

“這茶隻在匈奴最南邊的村莊裡種植,其實也是苦丁的一種。”

晏榕端起麵前描金的藍底茶碗,左右晃了晃其中淡色的液體,如飲清水般的喝了半盞,才開口道:“前些日子你來信說樓蒼帶兵前往北狄,可是已經出發了?”

沈慕之道:“北狄出兵奇襲,攝政王自然忍不了這口氣,八日前樓將軍便已率兵出發。”

晏榕幽幽的看著手中的茶盞,麵上笑意不減:“樓蒼倒還是……那麼為皇叔拚命。”

沈慕之輕輕擰了下眉。

晏榕這句話乍聽上去並沒有什麼問題,但若是過耳仔細想來,便總覺得不那麼對勁。

而且。

興許是因為兩年未見,雖其中定期便有書信往來,但沈慕之還是覺得,晏榕較兩年前的模樣,著實變化太多。

明明看上去還是一樣仁德賢善,端正雅禮——可就是有哪裡不一樣了。

沈慕之說不出來,也無法繼續探究,隻得開口:“鄔玉登位之後,北狄形勢變化很大,國力猛增,若長此以往,必成大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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