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諸鶴:“……”
諸鶴覺得自己向來是個勇於承擔的人,固然覺得有點丟人,還是很誠懇的認了:“那不是廢話嘛,我以前肯定可喜歡他了。要不然怎麼會願意偷偷沒名沒分跟他一起上天的?”
“是麼?”
相錦似乎很輕的笑了一下,看向諸鶴,“你喜歡他什麼呢?”
諸鶴從來沒被人問到過這個問題,一時間愣了愣。
相錦道:“你喜歡他的臉?可你口口聲聲說喜歡他,卻連他究竟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明。”
諸鶴:“……”
鶴鶴覺得有人冒犯了自己的智商。
他仔細想了一下,還沒來得及開口為自己辯駁,相錦卻已經先一步道:“阿鶴,雖然望天帝君的容貌在仙界也無人可出其右,但在你之前,亦從未出現過一人將他認做女子。你又愛他什麼呢?”
諸鶴:“……”
諸鶴有點茫然,下意識偷偷想去桌上的錦紋餐盤裡摸隻大蝦,伸到一半又怯生生的縮了回來。
然後諸鶴又強行想了一遍,有點固執的站了起來,為自己據理力爭:“你又不了解我和他……我以前很愛他的,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所有的好吃的都可以分他一半。”
“所以呢?”
相錦的身高比諸鶴高出不少,他似乎覺得十分有趣,略微低頭,看著諸鶴,“你跟他在一起的時候,想過與他擁抱,接吻,上/床嗎?”
諸鶴:“……”
在被晏榕搞來搞去之前,諸鶴隻在電視上看到過這種事。
此時再被相錦提起,諸鶴不由得突然想了一下……發現自己似乎真的並沒有想過要和望天帝君做這樣那樣的事。
諸鶴抿了抿唇,強行給自己找了個理由:“那是因為仙界的人不是都應該清醒寡欲,而且我當時就還覺得他是仙女,自然不會想跟他……”
“你錯了,阿鶴。”
相錦的語氣中有幾分意味深長,“哪怕是在仙界,**也無法遏製。如果你喜歡他,深愛他,自然會想要跟他更親密的接觸,可是你沒有。”
諸鶴:“……”
諸鶴沉下了臉。
“你的喜愛不過是你的虛假認知,連喜歡都是假的,你又在自欺欺人什
麼呢?”
相錦走到諸鶴身邊,柔聲道,“阿鶴,你和我是同一類人。我們不會愛上彆人,隻認權利。隻有到手的權利才會給我們快/感,你不覺得麼?”
諸鶴:“……”
相錦的吐氣就在耳畔,而在床上纏綿時,晏榕恰巧也極其喜歡用這種姿勢對諸鶴說話。
隻是晏榕說話的時候,諸鶴從沒覺得像現在這樣……渾身都充滿了一種不適和煩躁感。
諸鶴並不理解這種感覺究竟從何而生,但他卻伸手推開了相錦,也一並離開了自己吃飯時的那張桌子。
直到兩人之間保持了一定距離,諸鶴才警惕的瞥了相錦一眼,十分有理的開口道:“彆扯了,我又當不了神仙,也不需要當大官。你是不是自己打不過望天帝君所以才來遊說我幫你打?沒門兒,我也打不過他,我又不傻。”
相錦:“……”
相錦還沒說完的話就這麼被諸鶴噎死在了喉嚨裡。
他隻得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轉而又帶出個微妙的笑意:“那你難道不好奇,他究竟愛不愛你麼?”
諸鶴:“……”
諸鶴覺得相錦有點要沒事找事的意思,越發不太想搭理麵前這人了。
他伸了個懶腰,不再回答相錦的話,提起腳步準備向主帳外走去。
然而還沒走出兩步,相錦便開口叫住了他:“阿鶴,難道你從來不猜猜看,說不定望天帝君也很心悅你。”
諸鶴的腳步停了片刻。
然而很快,相錦便發現諸鶴對於這句話的在意程度遠沒有他想得那般。
甚至這句話隻是極其短暫的乾擾了諸鶴短短一秒,接著諸鶴便笑眯眯的轉過了頭:“得了吧,你編瞎話也起碼講點基本法。要是他能愛上我,雷公電母說不定都能給我當場表演個大合奏——”
突然。
主帳外。
“轟隆隆——”
諸鶴:“……”
一瞬間,諸鶴麵上的尷尬凝固成冰。
而相錦卻笑了起來,他向帳外看了一眼,不知是看到了什麼,回身對諸鶴道:“阿鶴,是不是很有趣?”
諸鶴深吸一口氣:“你千裡迢迢來找我就是為了說這種無聊的事?”
“當然不是。”
相錦身上已經全然褪去了他扮作僧人時的模樣,屬於仙界
的衣玦無風自動,若除去他口中的言語,的確格外仙氣飄渺。
仙界與妖本就並不相容,諸鶴被相錦壓的有些難受,麵色也變得不太好看。
在相錦的手筆之下,帳外的兵士自然看不到帳內的一切。
因此相錦有足夠的時間看諸鶴臉上的血色一點點褪了下去,才不慌不急的緩道,“阿鶴不願意跟我一起對抗望天帝君,雖然我很失望,但萬事總歸不能強求,隻能算了。”
諸鶴略有些尖的虎牙在下唇上咬出幾道很深的痕跡:“那你還不滾?難不成你想殺了我?恐怕你若是私自動手屠殺,按仙界的律法也不容允吧?”
“我怎麼會對你動手呢。”
相錦麵上的表情溫和,語氣也顯得輕柔,“我隻是想告訴你,你和望天帝君並非同路,永遠都不會相和。”
屬於仙界的修為和威壓讓諸鶴開始頭痛欲裂,他皺緊了眉,死死盯著相錦,忍過了一波疼痛,才開口道:“讓我猜猜……你這麼在意這個問題,難不成你其實是暗戀望天帝君?求而不得,強取豪奪?”
相錦:“……”
這一次,相錦的嘴角顯而易見的抽了抽。
諸鶴趁熱打鐵,試圖遊說:“那你去追他唄,我都退出競爭了,你乾嘛還在這兒跟我過不去?”
相錦:“……”
他早該猜到的。
以諸鶴這種腦回路,什麼事換到他來說,就變得極其莫名其妙。
相錦的笑終於維持不下去,麵上的表情也成了最初見麵時那種不通人情的冷淡。
他的視線居高臨下的落在諸鶴身上,忽而道:“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裡嗎?”
諸鶴對相錦已經完全沒了耐心,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因為你寂寞?”
相錦的神情再次僵了一下,好不容易才恢複平靜。
他頓了頓,問向諸鶴,像是歎息般開口:“因為你要知道,我真的很討厭晏榕啊。他不僅從我身邊搶走你,也得到了你。”
相錦像是終於想到了一件能令自己覺得愉快的事,語氣也跟著輕鬆了兩分,“所以我將他的行軍陣圖無償送給了北狄那個國主,似乎是叫……鄔玉,是這個名字沒錯吧?”
“所有的布陣圖啊……”
相錦悠然的停了停,一雙漠然
極了的眼睛向諸鶴望去,語氣卻是含笑的,“阿鶴,你猜這次晏榕會不會戰死沙場呢?”
諸鶴怔了一下,下意識的回過了頭,正對上相錦迎麵而來的目光。
而相錦的佛身正變得愈來愈淡,眉眼間皆是盈然的得色,隻留下一句飄散在空氣中的話語。
“如果你現在去城牆上看看,說不定還能見他最後一麵。”
相錦青色的衣衫隻留下最後一晃淺影。
“等他死了,你總會願意跟我走的。”
*
北疆終年風沙覆蓋,哪怕已是初秋,也未見黃沙消去半分。
諸鶴匆匆走出帳外,身上的大氅被風卷著揚起,裹挾著撲麵而來的飛沙讓人睜不開眼。
雖然隨晏榕入軍中已經有好幾日,但向來嬌生慣養無比矜貴的諸鶴甚至連一步路都沒往帳外走過,今天第一次直麵沙塵,立刻就讓他被嗆得有些不適。
隻在帳外站了片刻,來喜就匆匆趕了過來,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細聲問道:“王爺,您這是……外麵風沙大,您還是回帳中歇著才好。”
諸鶴將黑色大氅的兜帽拉起來蓋住了頭,也一並遮住了大半張臉,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晏榕呢?”
來喜一時呆了呆。
這還是諸鶴第一次主動問起晏榕的情況。
宮中千人,唯獨來喜伺候晏榕最久,也更清楚晏榕對諸鶴是何等用心。
如今諸鶴頭一次有了回應,縱然晏榕已經性格大變,但來喜還是有些為主子高興:“回稟王爺,前頭還沒傳來消息,陛下應該還在作戰。”
說著說著,來喜又極妥帖的補充一句:“陛下英明神勇,定能凱旋,王爺切莫掛心。”
諸鶴:“……”
這要是沒有相錦的操作,他當然不用擔心。
可是相錦……
諸鶴雖然有些不明白相錦到底是為什麼要和晏榕過不去,但他依舊能從相錦的語氣裡聽出來——相錦是真的想弄死晏榕。
可是比起晏榕,鶴鶴更想弄死相錦。
而且就算自己和晏榕兩人之前也有挺多不愉快……但是也不至於就放著晏榕去死。
晏榕那麼年輕,那麼受老百姓喜歡。
雖然……折騰自己的時候時間又長又狠,但……
諸鶴一邊糾結,一邊又在漫天黃
沙中被吹了好一會兒。
最終他長長歎了口氣,對來喜招了招手:“去備馬,我們上城牆看看。這麼久了,也該有個結果了。”
來喜一驚,趕忙勸道:“王爺,您要不要再考慮……”
“不必。”
諸鶴捏捏眉心,麵上終於流露出一分有些急促的神色,“也不用整合騎兵了,來幾個人跟我走就行。”
來喜被諸鶴的心血來潮嚇得半死,卻又不敢跟諸鶴拗,隻得匆匆按他的吩咐照辦,自己也牽馬跟在了諸鶴身後:“王爺,奴才聽說那北狄正要攻城啊,陛下要是知道您往城牆上去……”
“知道,所以咱們走快點。”
晏榕不在軍中,諸鶴就是活生生的山大王。
他騎著馬撒腿轎跑,來喜趕忙小心翼翼的打馬追上,琢磨了好一會兒,到底還是小心翼翼的試探了一句:“王爺……您這是在,擔心陛下嗎?”
見諸鶴麵上似乎沒有生氣,來喜鼓足勇氣,抓緊又跟上了一句,“您喜歡上陛下了嗎?”
諸鶴:“?”
諸鶴被來喜問得一怔,馬鞭一甩,險些從馬上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