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藏好自己的匕首,揉亂原本就睡得稍顯淩亂的長發,隨即深吸口氣,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尖叫,由於過於尖厲,末尾還有點破音。
這一聲尖叫幾乎吵醒了整座神廟的人,附近頓時嘈雜起來,一座座小院接連亮起了燈,大人們提著油燈向這邊圍攏,想看看出了什麼事。
“發出聲音的是王女殿下那邊吧。”
“嘶,好像真的是!”
“快點過去看看……”
這些人聚在小院外麵,探頭探腦地往裡看,可誰也不敢第一個進去,直到穿著寢衣的女祭司急匆匆趕到,他們才一窩蜂跟在女祭司身後湧進院子。
推開房門,眾人就看到了站在床邊捂臉哭泣的小王女,女祭司見她還安好,提著的心頓時落了下來。
她一邊快步上前,一邊開口詢問道:“怎麼了,王女殿下為何突然——”
女祭司的聲音戛然而止,那具靠在牆角的刺客屍體映入眼簾,讓她瞳孔驟縮,毫不猶豫地轉身厲喝道:“所有人都出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進來!”
女祭司在卡迭拉神廟有著絕對的威信,正想跟進來的人麵麵相覷,還是遵照她的命令退出院落。
女祭司將房門一關,跑到艾琉伊爾身邊,握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那些凝固在小王女衣服上的大塊血跡觸目驚心,還好沒有發現傷口。
“王女殿下,您沒事吧?”
“我還好。”沒有旁人在場,艾琉伊爾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眼角不見一滴眼淚,顯然剛才是在假哭。
她的語氣沉著而冷靜:“這是個刺客,我驚嚇過度情緒失控,還請您帶我離開,叫人過來收拾他的屍體。”
女祭司立刻明白了現狀,毫不遲疑:“好,您要去哪裡,我重新為您安排房間。”
小王女頓了頓:“不用……帶我去祭神室吧。”
女祭司照辦了。
祭神室中,艾琉伊爾仰頭望著神像,好像這時才注意到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跡,她抿了抿嘴,對女祭司說:“請您為我帶一件乾淨的衣服過來。”
“好。”女祭司點了點頭,快步離開,不一會就帶回小王女的衣服,還有一條厚厚的絨毛墊子,臨走時她不放心地問:“您是否還有彆的需要?”
艾琉伊爾輕輕搖頭:“鎖好門,在我出來之前不要進來,可以嗎?”
“可是明天的早祭……”
“這是偉大的洛荼斯女神傳達給我的意誌。”
女祭司當即吞下後半句話,行了個禮:“我會遵照女神的意思。”
門窗鎖好,簾子放下,祭台上刻著金紋的蠟燭發出柔和的光亮,神聖的祭神室在這一刻成為了安全獨立的空間。
艾琉伊爾拿著衣服,臉上掠過糾結的神色,跑到神像後麵換了一身行頭,才若無其事地轉出來,將落滿血跡的舊衣放在離神像最遠的角落。
她取下護身符,捧在手心,用一種告狀似的語氣低聲說:“有人要刺殺您最忠誠的信徒,因此,就算不是水曜日,也請您與我相見。”
說完,小王女將絨毛墊子鋪在神像腳下,蜷縮在上麵,閉上眼睛努力想要入睡。第一次主動請神靈入夢,她的心跳在胸腔裡跳動得略快了些。
然而——
五分鐘過去。
一刻鐘過去。
半小時過去。
艾琉伊爾猛地睜眼:“……”
平時她入睡很快,可今天正是需要迅速入夢的時候,反而怎麼也睡不著。
不行,得快點入睡,不能讓洛荼斯女神等太久。
洛荼斯倒是沒怎麼等,在旁邊看小王女翻來覆去一點都不無聊,但一想到這孩子今晚經曆了什麼,她就情不自禁歎了口氣。
……親自動手殺人,就算當時表現得鎮定,心裡多少還是會有所觸動,失眠也在所難免。
更何況,三年來這還是小王女第一次在水曜日之外的時間發出請求。
洛荼斯抬起手,半透明的手心在小王女頭頂輕輕拍了拍。
古索蘭人認為水流有種安撫人心的力量,這一點同樣成為了她的“能”,因此,艾琉伊爾的神情很快平和下來,呼吸變得悠長。
除非刻意在旁人麵前扮演不諳世事,小王女總是顯得比其他孩子成熟穩重一些,也就隻有在睡著的時候,她才會不自覺流露出與年齡相符的天真模樣。
洛荼斯笑了笑,點了點小王女的鼻尖,順利沉入早已熟悉如自家後花園的夢境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