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琉伊爾停了停:“什麼?”
洛荼斯微微一笑,抬手向營帳裡唯一一處空地點了點,就見一團足有大半人高的清水在那裡凝聚成形,好像被無形的大木桶盛著一般,凝而不散,像極了透明果凍。
並沒有見過果凍類膠體的艾琉伊爾:“……”
這有點超出她的認知範疇。
洛荼斯輕笑道:“可以把它當成浴桶來用,不會溢出來的。”
艾琉伊爾看了看水團,再看看洛荼斯,驀然彎起唇角:“好啊。”
話音未落,她便開始卸去身上的衣物。
金屬護甲被隨意丟到一旁,接著是皮製的黑色內甲,直到指尖撥開裡麵的搭扣,白衣散開。
洛荼斯起初沒反應過來,畢竟當初的小王女,連在神廟裡換衣服都要特地跑到神像背後,誰知道她如今會一言不合就當著她的麵開脫?
正要轉身,洛荼斯的目光卻忽然凝住了。
散落的衣物之下,並不是袒露的蜜色肌膚或者女人們常穿的小衣,兩指寬的白色布條一道道繞過胸口,將那裡緊緊纏縛住。
洛荼斯眸光一掃,便看到王女裸露的肩膀、腰腹處還有細小的傷痕,都是不會留下永久印記的輕傷,但看著格外觸目驚心。
還有那些白布。
洛荼斯不由自主地問:“你受傷了?”
“您是說這根布條?”艾琉伊爾稍一低頭,恍然道,“沒有受傷,隻是這裡發育之後不方便射箭,上戰場之前會束起來。”
洛荼斯蹙眉,艾琉伊爾接著道:“您想接著看嗎?”
說著,一隻手已經解開了白布。
洛荼斯轉身走出營帳:“……你先洗,我出去看看。”
艾琉伊爾望著帳簾看了一會兒,臉上的笑意才漸漸淡了,她鬆開擋著胸口的手。
在右邊鎖骨下方,赫然是一道箭傷留下的疤痕,麵積不大,但仍然顯得有些猙獰。
果然還是不想讓洛荼斯看到這個。
艾琉伊爾想,不甚在意地碰了下傷疤,才試探性地向漂浮的水團伸出手。
指尖觸及水體,是溫熱的,很適合沐浴的溫度。
當洛荼斯重新進來時,艾琉伊爾已經穿好了寢衣,正對著稍有些渾濁的水團發呆。
神靈隨意動了動手指,水團便忽然縮小成手掌大小的水球,自行飛出營帳,不知道澆在了哪裡的樹根下。
艾琉伊爾一見洛荼斯,沉默兩秒,就開始滿帳篷找擦頭發的布巾。
洛荼斯哭笑不得:“還是沒改掉這個毛病?”
艾琉伊爾小聲辯解:“您再晚進來一分鐘,我就已經在擦頭發了。”
洛荼斯歎氣,將手掌覆在王女頭頂,掌心下的頭發立刻失去了多餘的水分,濕漉漉搭在肩上的發絲也重新成為涼滑乾爽的絲綢。
不動用能力還好,這麼一用,艾琉伊爾聯想到神靈曾經是怎麼讓小金雕羽毛變乾的,慢慢睜大眼:“您之前怎麼不對我用這招?”
洛荼斯肅穆道:“現在是睡覺時間。”
艾琉伊爾盯著她,默默無言。
轉移話題也太明顯了吧。
當晚,一人一神並肩躺在營帳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很久。
主要是艾琉伊爾在說話,講她這幾年遇到過有趣的事,敘述生動,大有能說通宵的趨勢。
最後洛荼斯確認了一下時間,冷酷無情地打斷她:“該休息了。”
艾琉伊爾意猶未儘:“您都睡了三年,還會困啊。”
洛荼斯:“我說的是你。”
艾琉伊爾:“……哦。”
睡太晚對身體不好,還會掉頭發,神靈當然不用擔心這個問題,但王女那一頭濃密烏黑發質極好的頭發一旦多掉幾根,那多可惜。
洛荼斯這麼想,一閉眼,極其迅速且無聲地進入睡眠,完全不像沉睡了三年之久的樣子。
沒辦法,神靈的睡眠質量就是這麼好。
黑暗中,艾琉伊爾根本無法入睡。
或者說,神靈重新躺在她身旁的事實挑動著王女的神經。
每時每刻,她都要壓抑著親吻下去的欲.念,每時每刻,她都要告誡自己——絕對不行。
被神靈拒絕的後果,她承受不起。
無論如何,她都不想體驗再被丟下的感覺了。
但這不代表艾琉伊爾會就此放棄,心甘情願將所有感情掩埋。
她總是要抓住一切可能的機會,不放過一絲一毫的希望,直到得償所願的那一天。
是的,王女的確是天生的捕獵者。
她有鷹的敏銳,狼的執著,狐的狡猾,獅的侵略性。
同樣的,她也能如蛇般蟄伏。
潛藏著,慢慢接近,不到可以確認一擊必殺的時機,絕不貿然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