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宴廳殺局(2 / 2)

天色徹底黑下來,地上的燈火照亮了道路,象征大地之神的熟黃色穀物外殼在去年收割後積存下來,就為了在今天被一把一把拋落,灑得到處都是,人們任由穀殼落進頭發和衣服裡,歡樂地高聲大笑。

阿赫特來使麵無表情地抖掉頭發上的穀殼。

不信仰大地之神的他,對這種儀式敬謝不敏。

商隊主人笑眯了眼:“彆這麼板著臉,威克,一年中這種節日是很難得的,放開來玩吧!”

威克咬牙切齒:“你不用這麼跟著我。”

商隊主人:“什麼?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朋友。”

來使翻了個白眼:“看你今天跟我跟得這麼緊,想必是知道瓦什城主今晚的布置,放心好了,我沒和城主共謀,我隻是來監視的,不是來殺人的。”

商人大驚:“我把你當朋友,你竟然是來監視王女殿下的?”

威克:“……”

太煩了以至於說順口,現在改口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

商人不管他內心的崩潰,大手一揮:“來人,把使者大人押——請使者大人回去!”

威克維持麵無表情被幾名護衛押走,換個角度想,不用繼續待在外麵被穀殼砸也是好事?

來往的人們新奇地看著,還有人故意往這邊灑穀殼,商人笑眯眯地拍掉衣帽裡的穀殼,看向城主府的方向。

他這邊一切順利,甚至可以說是出乎意料的順利。

也不知道王女殿下那裡進展如何……

夜晚的城主府,每隔幾步就掛著一盞燭燈,還有提著燈的女侍來回走動。

她們聽著宴會廳傳來的歡聲笑語,自己也和同伴小聲說笑。

就在這時,金屬甲胄隨著行走輕輕撞擊的聲音由遠及近,女侍們驚惶地停下腳步,就見一道清瘦的身影領著一支衛隊向這邊走來。

“所有人都回後院去!”領頭人低聲喝道,“這是父親的命令,無關人等全部離開這裡,不要發出太大動靜。”

女侍們認出了這人是誰,城主大人的獨子,手裡還拿著城主的令牌。

她們急急忙忙躬身行禮,動作儘量輕地快速離開。

科帕爾和身邊的幕僚對視一眼,互相點了點頭,帶領衛隊分散開,守住了宴會廳的所有出入口。

按照事先的計劃,他們現在還需要隱匿在這裡,等到參加宴會的無關貴族錯時間離席,再光明正大堵在門口。

“還記得我們的職責嗎?”

科帕爾壓低聲音。

對實情一無所知的衛隊長站得筆直:“請您放心,我們會遵照城主的吩咐,不會將任何一個人放出這裡。”

科帕爾:“對,彆把任何人放出去。”

在他們身後,王室親衛隊悄無聲息地隱在園林後,默默數著時間。

彌漫著酒香、食物芬芳和昂貴香料氣味的宴會廳中,貴族們談笑如常,有人舉杯對飲,有人對著縱情旋轉的舞女矜持鼓掌。

艾琉伊爾將纏滿繃帶的小臂平放在桌上,麵色略顯虛弱,但能明顯看出她在強撐著精神。

黑發藍眸的女官手舉銀叉,將菜色比較清淡的食物送進她口中。

到了集體舉杯暢飲的時候,瓦什城主起身,狀若寬容道:“殿下,我知道您現在不適合飲酒,所以特意準備了葡萄汁水,新鮮可口。”

“就請您以此代酒,和我們一起舉杯歡慶,怎麼樣?”

艾琉伊爾似有遲疑,但還是頷首道:“這是個不錯的提議。”

透明的琉璃杯對著王女豔色的唇,葡萄汁色澤紫沉,水線隨著杯口前傾一點點下降,杯子被放回桌上,可以明顯看到杯裡隻剩下一小半果汁。

瓦什城主用酒杯擋住嘴角滿意的笑容。

他相信王女是真的受了重傷,但事先做好準備總不會錯,他沒有在水中添加毒藥,因為毒可以輕易被驗出來,迷藥卻不會。

不僅是王女,親衛隊隊長,女副軍團長,那個愣頭愣腦的伊祿萊拉城主的兒子,他們的酒杯裡都有這樣的藥物。

瓦什城主挨個掃一眼,都差不多空了,隻留下一點殘餘。

然而城主不會知道,杯子裡的水分早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一點點揮發,藥物的結晶和酒液、果汁的殘餘物堆積在杯底,不湊近仔細看,什麼也看不出來。

時間逐漸流逝,地位不高的富商先行告退,接著是小貴族,擁有領地和大量奴隸的上級貴族。

最後一名身穿講究衣飾的貴族離席前,與城主對了一下眼神。

這名貴族是瓦什城主的好友,也是在場貴族中唯一一個知道今晚會發生什麼的人。

離開時他想,陛下是很忌憚王女的,能成功為陛下除掉心頭刺的城主,以後可能獲得更多封賞吧?

艾琉伊爾目送他離開,眼神平淡。

瓦什城主高坐首位,等著王女和她的下屬們失去意識,等了半天也沒等到,就明白之前看到的空酒杯不過是用來蒙騙他的把戲。

這本來也沒什麼,以他們的敵對程度,警惕酒水中有問題不奇怪,但瓦什城主心裡卻猛地一跳,總覺得有什麼超出掌控的情況發生了。

他甩掉這種不安感,拍了拍手。

沉默的護衛湧入廳內,手持利劍,對準了席位上僅剩的五個外來者。

“殿下,您很謹慎,不過謹慎也沒有用了。”瓦什城主一副惋惜的模樣,搖頭,“如果您不反抗,我還可以讓您以王室該有的體麵死去,您覺得怎麼樣?”

艾琉伊爾左右看看,人還不少。

瓦什城主所能調動的都是絕對的親信,謀害王室這種罪知道的人不能多,否則一旦被誰宣揚出去,縱使霍斯特有心保下他,他的名聲也全完了。

王女淡然道:“看來今天我是在劫難逃了,城主應該不打算讓我活著回去,我可以問幾個問題嗎?”

瓦什城主不介意展現最後一點仁慈:“您問吧,即將被伊祿河送走的靈魂有權清醒地上路。”

艾琉伊爾:“是霍斯特讓你殺我的?”

瓦什城主哼道:“要叫陛下,至於是不是,你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陛下的決定當然是正確的,你注定要死在這裡。”

艾琉伊爾:“城外的山匪是你的人?”

“可惜被你打散了,以後還有得忙。”

“我想,你是在幾年前收攏了瓦什城外的匪徒,將他們集結起來,為他們提供消息,教唆這些人劫掠沒有背景的小商隊,不留活口。而沒有把握吃下的大商隊就一點不碰,所以他們才以為附近很安全。是嗎?”

艾琉伊爾好像麵對什麼臟東西似的,毫不掩飾厭惡的口吻。

瓦什城主臉色難看起來,沒有吭聲。

他可以坦然承認謀害王女的動機,但涉及連他自己也覺罪惡的行徑,涉及無數死在匪徒刀下的商旅和無辜行人,涉及那些沾著血的金銀財貨,便無法維持得意洋洋。

“看來是了。”王女輕蔑道,“你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瓦什城主惱羞成怒:“動手。”

隨著他一聲令下,護衛舉起刀劍。

艾琉伊爾將洛荼斯推到身後,反手抽出長劍。

她沒有帶弓,這裡也不適合張弓,但這不妨礙劈刺斬斷敵人的要害,隨著她的動作,繃帶鬆脫,露出手臂上完好無損的蜜色肌膚。

麵對刀光劍影,艾琉伊爾偏過頭,溫聲道:“您先休息一會兒,用不了多久。”

洛荼斯看向敵方的刀尖,若有所思:“嗯。”

正好趁機做個試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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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帕爾守在門外,聽著廳內傳出的慘叫和悶哼,表麵冷靜無比,心裡卻一直提著。

她早就和幕僚說過,留一道小門讓王女的親衛隊進去,現在他們應該已經進去了,但情況到底如何,她也不清楚。

忽然,門口傳出一道古怪的動靜,像是有人在扒門。

科帕爾將短劍橫在胸前,謹慎地打開門,就見一張有點熟悉的臉,沾著血汙,微弱地呻.吟:“救……”

她記得這張臉。

曾經對著她啐奴隸生的低賤畜生的臉。

科帕爾將這人踢了回去,對衛隊長道:“我進去看看情況。”

她邁步進去,順便帶上了宴會廳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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