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太甜了,不能多吃。您說呢?”
艾琉伊爾嘴角翹起,偏過頭問。
洛荼斯頓了頓,才收回目光:“是啊。”
用過餐後,洛荼斯將雙手交疊著放在桌上,露出淺淡的微笑。
“有件事該和你商量商量。”
艾琉伊爾知道,對方說正事時就會擺出這個架勢,於是認真道:“嗯,我在聽。”
洛荼斯組織了一下語言:“今晚,我們分開休息吧。”
艾琉伊爾猝不及防,神色都不受控製地變了變,反應過來之後迅速收斂,儘量平穩地問:“為什麼?您要做什麼事情嗎?如果是這樣,其實不用顧忌我……”
洛荼斯:“艾琉,你先聽我說。”
王女安靜下來,抿緊了唇。
“你馬上就要成年了,不論是出於外部影響還是為你自己好,繼續下去都不合適。”洛荼斯溫和地說,“我之前就想和你說了,隻是沒找到時機。”
艾琉伊爾不自覺手指捏緊:“沒有哪裡不合適,在神廟的時候,那些女孩子不也經常說要一起睡,書吏小姐們也總是約著臥談一整夜。”
“那是不同的,而且她們也沒有每晚都一起,不是嗎?”
洛荼斯知道艾琉伊爾為什麼不想分開,她完全消失的那三年,加劇了王女的不安全感,就好像有些人不抱著抱枕或玩偶就睡不著一樣。
玩偶可以一直放在床上,可洛荼斯一個活生生的神,陪幾年沒問題,難道還能一直陪著嗎?
艾琉伊爾可能會有喜歡的人,也可能沒有。
但不論如何,洛荼斯不應該無止境地縱容這種依賴,就如同她所認為的,這樣不合適。
艾琉伊爾低下頭,小聲說:“可是我不想。”
洛荼斯歎息:“今晚不想的話,過幾天也可以,但你知道,我們都得習慣。”
王女不甘心,還想搜腸掛肚地找理由,卻倏地頓住。
她這是在做什麼。
心安理得擺出可信晚輩的姿態,借夜間同住的時機待在一起,無非就是仗著神靈不知情,仗著洛荼斯不知道她那些潛藏在心裡的褻瀆妄念。
而現在,洛荼斯都提出來了,莫非還想繼續放任這種念頭嗎?
王女垂著頭,額發擋住眸中神色,燭燈的光在她臉上投下明暗不一的陰影。
良久,她說:“沒什麼,是我太任性了。就今晚吧。”
洛荼斯站起身:“好,我先把東西搬出去。”
艾琉伊爾製止道:“您留在這裡,我搬到隔壁就好。”
女侍聞訊而來,很快打掃出來了隔壁的空房間,正準備幫忙搬東西,就被艾琉伊爾攔住。
一般來說,收拾床鋪這種瑣事都是要讓女侍來做的,不過艾琉伊爾在神廟長大,習慣了在相對私密的事務上親力親為。
她抱起寢具,對洛荼斯點了點頭:“您今晚好好休息。”
洛荼斯:“好夢,艾琉。”
這一晚的月輪格外明亮,透過采光極好的天窗照進房間,屋內的陳設鍍上銀輝,清晰可見。
艾琉伊爾獨自平躺在床上,金眸望著頭頂的天窗,這個位置正好能看到月輪,她靜默地看了許久,才閉上眼。
色澤淺灰的情緒慢慢包攏,不安、孤獨、自我詰問,形成了無形的牢籠,將她沉沉地壓住。
正如洛荼斯所說,她必須習慣。
往好的方麵想,洛荼斯的確有所改變,最起碼認識到她已經長大了——這麼說還真有點諷刺。
因為這種認識並不是發覺魅力的認識,而是類似於要讓可以飛行覓食的雛鳥離巢獨立生活的認知。
這算是有進展嗎?
艾琉伊爾自嘲地笑了下,她側過身,展開手臂,橫在空蕩蕩的床鋪上。
一牆之隔,洛荼斯幽幽地輕歎一聲。
睡不著。
大概是因為水係主神的關係,洛荼斯自身的體溫比常人低,無論什麼時候都是偏涼的。
正因如此,艾琉伊爾的溫度在她的感知裡總是很溫暖,夜晚躺在一旁、將身體貼過來時,就好像一隻暖融融的大型貓,仿佛能連帶著她的體溫一起上升。
洛荼斯抬了下手,什麼都沒有碰到,很空。
照理說,神靈不會失眠,連睡眠都不需要,又怎麼會失眠?
但她是自己不想入睡的。
習慣的力量真的很可怕。
洛荼斯暗自歎氣。
隔著一堵白色石牆,兩人同時將手擋在雙眼上方,一個是無意識的動作,另一個則是壓抑。
她們同時念了對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