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數百裡之外的阿赫特城。
王宮位於都城的中心。
毫無疑問,這是一座極華美壯麗的宮殿,整體恢宏大氣,細節處不失精美,堪稱索蘭契亞建築藝術的結晶,象征著站在這個國度權力頂峰的家族——為諸神所青睞的王室。
此時,在護衛隊的簇擁下,一名身著華貴袍服的男人正步履匆匆走在大道上。
他正處於壯年,臉廓方正,眉目剛毅,嘴角嚴肅地下撇,臉上有著深深的折痕,看起來為人正直。
一頂鑲嵌著天青石的華冠戴在頭上,將他的身份展露無遺。
霍斯特,這座王宮現在的主人。
“陛下,茲特拉城的消息傳回來了。”
蓄著兩撇翹胡子的近侍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
茲特拉城,正是商隊目前落腳的主城。
霍斯特聞言,腳步不停:“那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我現在沒心情聽他又乾了什麼蠢事,隻要沒過火,就不用報給我。”
近侍:“可是艾琉伊爾到了那裡。”
“什麼?把信給我。”
近侍將信紙交給他,戰戰兢兢地低下頭。
果不其然,霍斯特看完情報,神色明顯陰晴不定,那張看似正直的臉上也籠罩了陰霾。
“主動挑釁,還把事情鬨得人儘皆知,要人去角鬥場,反而自己被拽下去,丟儘了王室的臉麵!大哥也不蠢,怎麼會養出這麼個傻子?”
“不過信上也說,茲特拉城主除了受驚之外沒有大礙,現在也已經恢複過來了。”
“艾琉伊爾當然不敢讓他有事。”霍斯特嗤笑道,“她在王城沒有半點根基,所能依靠的無非是那些行將就木的老頭,馬上就要回阿赫特了,還敢害我的侄子?”
霍斯特自己搖了搖頭:“再會打仗的女人也是女人,瞻前顧後,畏首畏尾,無論如何不可能有這個膽子。何況這隻是個小女孩。”
他頓了頓:“這件事,威克沒有傳回消息?”
“沒有,陛下。”
“怕是生出了什麼不該有的心思。”霍斯特冷冷地說,“難怪,當過奴隸的家夥,原本也沒多指望他。”
近侍連連點頭稱是,而在另一邊,胡須花白的老者則深感憂慮:“陛下,既然艾琉伊爾即將趕回王城,我們是不是也該早做準備?”
“慌什麼,你不會真以為,這麼個小姑娘會被我當成對手吧?”
“當然不。”老者話鋒一轉,“可您知道,她畢竟是先王唯一的女兒,那些不服氣王太子的死板家夥,至今都期待著……”
期待王女早點回歸王城。
算算年紀,艾琉伊爾已經成年了,那些皇室直係血脈的支持者,恐怕早就恨不得她明天出現在城門外,後天與一位貴族青年成婚,一年後就能帶給他們一個傳承血統的小王子。
霍斯特明知這些老頭子在打什麼主意,還不能明確反對,因為大多數貴族至今都不承認他是正統。
在他們眼裡,霍斯特是王,而他所在的這一係卻不是直係。
何其可笑。
“他們的盤算永遠不可能實現。”霍斯特表情有一瞬猙獰,很快恢複如常,“就算實現,也是按照我所期望的來。”
“叫沿途都盯緊點,一切暗殺手段也撤了,我等著那位好兄長的女兒,平安回城!”
正說話間,一行人已經來到了宮中最大的寢殿,也就是獨屬於王的寢宮。
寢宮門外,亞麻色半長發的青年安靜地等候。
他麵部的輪廓和父親一樣顯得正直堅毅,麵容也有幾分相似,但多了霍斯特沒有的俊秀。
見到霍斯特回來,他笑著行禮:“父王。”
霍斯特表情也不由得放緩:“羅穆爾,我的兒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羅穆爾——霍斯特親口確立的王太子,也是他的獨子。
“今天您在廷議上說,迪西蒙城地動之後民眾傷亡慘重,也缺少必要的物資。”羅穆爾堅定道,“我願意去賑災,請您允許我前往。”
“吩咐人調配物資過去就夠了,沒必要你親自去。”
“可是聽說情況很嚴重,我想為您分擔重負,父王,這也是一場曆練。”
“好吧,不愧是我的兒子。”
霍斯特臉上的紋路舒展,他看著年輕的兒子,感到非常驕傲。
他的獨子,繼承了自己的體格和母親的容貌,性情溫和而不軟弱,尤其是那雙接近天青石色澤的眼睛,簡直就是天空之神寵愛的證明。
霍斯特十分自得。
“謝謝您,我明天就啟程。”羅穆爾道。
霍斯特拍了拍兒子的肩膀:“你這是已經準備好了,就等我同意啊。”
王太子笑了笑,假裝沒聽到父親的調侃,告退之後腳步輕快地離開。
霍斯特看著他的背影,低歎:“我這個兒子啊,什麼都好,就是太和善了。”
近侍與老者都說:“王太子仁慈,這是一件好事,其他的可以慢慢學。”
“說得也對。”霍斯特收回視線,“都隨我來吧。”
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門後。
主殿旁邊,是一座似乎已經廢棄許久的宮殿。
沒有半個人影進出,一片漆黑,落滿灰塵。
冬夜的風拍打在被牢牢鎖住的殿門上,門扉輕輕顫動,窗棱搖晃,發出細微的動靜。
荒涼而冷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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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隊車馬在寬敞的道路上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