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襲——”
守衛整個人都彈了起來。
頭兒說得沒錯, 對方果然趁著天黑風沙大偷襲,要不是他們恪儘職守看個正著,沒準就讓那些貴族走狗偷偷摸摸爬上城牆了!
一群奴隸聞聲驚醒, 飛快登上城牆,對著人影使勁投擲標槍。
雖說看得模糊不清, 但隻要看見人影就足夠,尖銳標槍形成聲勢浩大的槍陣,狠狠投向城池前方的空地。
標槍投過一輪,眼看著下方人影都不再前進, 有人停手忐忑地問:“他們不動,應該都死了吧?”
話音未落,人影又繼續向前移動。
“還有人活著!”
奴隸守軍瞠目結舌, 又是一輪標槍齊發。
這樣的過程重複了三輪,人影終於一動不動, 隔著夜色和沙塵,可以隱約看到上麵橫七豎八插著的細長影子, 鼻尖好像能聞到血腥氣, 足以腦補其慘烈。
奴隸累得呼哧喘粗氣。
“太頑強了,太拚了。”
“難怪頭兒罵我們歪瓜裂棗, 被射成篩子了還要往前走,這就是正規軍隊的素質嗎?”
然而在天亮之前, 這些“慘烈赴死”的人影就和戰車一起不見蹤影, 讓守城的奴隸百思不得其解。
另一邊,平亂軍小心翼翼地將載著草人木人的戰車拉出城牆火把能照到的範圍, 就不再遮遮掩掩, 乾脆把粗麻繩往肩膀上一甩, 齊心協力拖回駐地。
森那城外這個方向是斜坡, 坡度不大,可以讓戰車車輪隨慣性向前滾動,士兵隻需要在不遠處用繩子控製它們走走停停,就是拽回來的時候有點吃力。
“多了一堆尖杆子,真沉。”
“這是軍備,白拿的。”
“……忽然不覺得有多沉了,希望他們下次再多投點。”
從草人身上抽出標槍,槍頭簇新,草人也不需要修補,除了極少數受創嚴重的,完全可以回收利用。
如果對麵是有經驗的將領,這種小花招用不了兩次就會被看穿,但對麵顯然不是。
攻城方故伎重施之後,城內甚至傳開了正規軍頑強得可怕的說法,還有戰車神秘消失的謎團,等女頭領發現不對勁,武器儲備已經離告急不遠了。
當晚,女頭領親自守在城牆上,命令手下人全部手舉火把。
火光照得通亮,縱然有沙塵阻礙部分視線,也能分辨出那些人影壓根就沒做出任何活人的動作,頂多被標槍的衝擊力帶動搖晃。
女人:“……”
誰想出來這麼缺德的辦法??
她一口氣梗在喉嚨裡,一下子說不出話,最後隻能罵了句很有當地特色的臟話,喝止周圍還在投擲的奴隸,緊急清點武器庫存。
女頭領清晰地意識到,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他們被圍困著,孤立無援,而對方早晚會攻破城防,將過去這些天來的反抗毀於一旦。
反正她已經向森那城主報了仇,死不死都無所謂了,可是跟著她的這些人該怎麼辦?
城中平民還好,他們沒有參與暴動,最壞的情況就是換個城主被繼續壓榨,但跟隨自己反抗的奴隸不會有活路。
女頭領狠狠咬牙。
然而這還沒完。
第二天,大概是對方發覺計謀被拆穿、守城方不上當了,趁著夜晚逼近的不再是木頭草人,而是身負刀劍貨真價實的士兵——這一點直到夜襲者暢通無阻來到城牆角才被確認。
守城奴隸一陣兵荒馬亂,都怕無恥的權貴走狗是要趁他們疲憊不堪的時機大舉進攻,標槍杆子長箭石頭不要錢一樣傾瀉。
誰曾想對方隻是虛晃一槍,很快就撤退了。
隔一晚是假人,過一天又來真人,每到夜晚,奴隸便嚴陣以待,畢竟不管是真是假都沒法掉以輕心。
結果這日攻城軍全體留在駐地休息,養精蓄銳,奴隸在城牆上守了一夜,白天個個哈欠連天。
這是一個能逼瘋人的無規律循環。
圍城不到十天,森那城糧未儘,彈先絕。
女頭領對著手下人的彙報獨坐一個下午,快到傍晚才站起身,去森那城主墳墓上踩了好幾腳。
說是墳墓,其實隻是個簡陋的小土堆。
原本森那城主被曝屍在修建中的角鬥場上,不知道是誰埋葬了他,女頭領也懶得把這東西挖出來,心情好或者不好都來踩幾腳。
之後,女頭領召集主要幫手,開口就是:
“你們也看得出來,快扛不住了。”
死一般的寂靜,有人期期艾艾:“現在投降是不是來不及……”
“彆再讓我聽到投降這個詞,那些軍老爺草菅人命,投降就是自己找死!”
“那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女頭領展開從城主府搜出來的地圖,手指用力點在某個位置,斬釘截鐵道:“必須突圍。”
與此同時,攻城軍駐地。
“她們會選擇從這裡突圍,或許是趁夜,或許會等到城破時。”艾琉伊爾的指尖在地形圖上方劃了一圈,最終落在某個點上。
這段時間以來,將領們早已學會慢點質疑,或者說根本提不起質疑的心思,隻有一名將領問:“為什麼選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