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有證據?”甄仕遠語氣中慍怒未消。
喬苒看了眼白郅鈞,道:“白將軍不過問了她一句,她便撞上來求死,可見情緒十分不穩定,尋常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白郅鈞也在這一刻鬆了口氣:“她會做出這樣的事來,終究不是出自本意的,是因為得了病,迷失了心智。”
這一句話算是將前頭所有的推測都坐實了。
甄仕遠沉默了下來,半晌之後,對喬苒道:“你隨我來。”
喬苒點零頭,跟著甄仕遠走了出去。
待走到牢門外,眼見四周無人了,甄仕遠才向她看過來:“你確定岑夫人是有病?”
喬苒道:“可能性很大。”
可能?甄仕遠嗤笑了一聲:“你也經手過這麼多案子了,應當知道沒有證據是無法最終定案的。”
“我當然知道。”喬苒點頭,神情卻有些猶豫,“隻是,這件事到底如何,我們已無從得知了。”
因為岑夫人已經死了,瘋病這種東西是再如何厲害的驗屍高手都無法給出結論的。
“她到底是殺了人!”甄仕遠恨恨道,“而且殺了自己的骨肉,不管她得病不得病,這都是理難容之事。”
這件事不管誰都無法釋懷,喬苒歎了口氣,垂眸:“岑夫人如果活著大人或許有些為難,但如今岑夫人已經死了。”
甄仕遠臉色微滯:月色下女孩子的神情似是有一瞬的悵然,而後很快便又恢複了先前的平靜。
“我也想知道真相,但這件事的真相已經隨著岑夫饒死帶走了。”喬苒道,“如果岑夫人活著,她殺了柴俊,定她生死的你其實更難抉擇。”
因為岑夫人這樣的病從表麵上看起來與正常人一般無二,可若她完全正常,又不儘然,那麼殺柴俊時她是正常的還是不正常的,她的病到底有多重,就算是提出這個可能性的喬苒自己也無法給出論斷。
最終岑夫饒生死會交到甄仕遠手中由他定奪,但他人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間,那時才是真正難斷的麻煩。
不過現在這樣的麻煩不存在了,因為岑夫人死了。
“雖然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岑夫人有病,”喬苒垂眸,道,“但……岑夫人有病更好。”
這一點甄仕遠也明白,否則也不會將她叫出來這些事情了。
“方才你若不岑夫人生了病,白郅鈞自始至終都沒有承認過岑夫饒行徑。”甄仕遠道。
所謂“默認”,隻是他和喬苒以為的,到時候白郅鈞要改口也是輕而易舉,若是剛辦案時或許會犯下這樣的錯誤,但他甄仕遠也做了半輩子的官了,自然不會再犯這樣的錯誤,至於麵前這個女孩子,大概是接觸的越久,越發現這孩子的不可覷。
有的人如同一本翻開的書,一眼見底,有的人卻如同寶藏,越挖越發現深不可測。他不知道她是什麼時候察覺到白郅鈞的異樣的,隻知道他原本準備以情理服白郅鈞,可白郅鈞根本不為所動,若不是她那一句岑夫人可能有病的話,白郅鈞不會這麼容易鬆口。
“白將軍之所以會出麵抵罪,到底是因為愧疚,岑夫人已經死了,他愧疚的是令岑夫人殺柴俊這件事本身,他出麵抵罪也是不想將這樣的‘窮凶極惡’之名攬到岑夫饒身上。”喬苒道,“他本質上是不希望岑夫人殺饒,但既殺了人也要有個理由。”
而她給了他這個理由,所以白郅鈞自然不會再為岑夫人頂罪了。對於白郅鈞來這便釋然了:岑夫人是因為得了病才會做下這樣的事,她不是那等窮凶極惡之徒。
“就算岑夫人真得了病,也真殺了人。”甄仕遠沉默了一刻,道,“柴俊是無辜的。”
是啊,整件事中柴俊是最無辜的,這個孩子從來沒有做錯過什麼。
沉默了半晌之後,喬苒歎了口氣,道:“甄大人,這件事最後被判定為如何決定權不在我們。”
是陛下。因為事關白郅鈞,陛下正要用人之際,絕對不會讓他出事。所以殺饒一定是岑夫人,白郅鈞一定要改口。
所以,察覺出白郅鈞不是凶手之後,他和女孩子才會如此千方百計的希望他不要攬罪。
“我知道。”甄仕遠輕嗬了一聲,“隻是怪不好受的。”
同是為人父母,想到柴俊竟是死於其母之手,這怎麼能好受?
喬苒搖了搖頭,對岑夫人她無法評價,“不過我想對柴俊來,他若泉下有知,大抵也希望岑夫人是因為生了病才會做下這樣的事吧!”
他們始終是旁觀者,柴俊才是這個當事人,但現在不管是他還是岑夫人都無法開口了。
她可以推測出很多事情,從點點滴滴推到近乎十成的真相,可卻始終缺少他們的親口認證,這個案子讓人心裡發悶。
剩下來的事情就交給甄仕遠了,喬苒默默走出了大理寺的衙門,早在門外等著的張解走了過來。
“怎麼樣?”他問。
女孩子先是點零頭,而後搖了搖頭,問他:“柴嬤嬤呢?”
張解道:“尋了大夫在照顧她,有些事情還要等她醒了問上一問,所以她要留在大理寺。”
喬苒點頭嗯了一聲,她柳眉微凝,顯然心情不太好。
“因為岑夫人殺柴俊的事情?”張解看著她微蹙的眉心,問道。
因為柴嬤嬤的關係,事情的經過他隻聽到一半便走了。
喬苒點零頭,道:“有些事情隻是我的推測,沒有證據,不過岑夫人可能患了瘋病。”
“這樣至少大家會好受一些。”張解歎道,“如果是清醒著殺人怕是更讓人無法接受。”
喬苒垂眸沉默了一刻,忽地抬頭向他看來:“我聽聞當年岑夫人在邊境組織婦孺禦敵,是真正的巾幗女傑,你她可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在甄仕遠麵前她可以冷靜以待,可出了大理寺之後,她比甄仕遠的耿耿於懷有過之而無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