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洲四麵環海,與大陸不相連,靈氣不足,其間往來的修士少,因此顯得閉塞。
狂揚說,魔修沒有攻打季洲的計劃,季洲四周的海洋又是天然的屏障,能夠隔絕一部分魂火之間的感應以及追尋氣息的法寶效果,所以江隨瀾待在這裡,算得上安全。
“江微過去住在這座城裡。”狂揚帶著江隨瀾隱匿在雲間,低頭看芸芸眾生。
凡人壽命對於修士來說雖如朝生暮死之螻蟻,但這些凡人在他們有限的生命之中,卻活出了彆樣的盛大壯麗、熱鬨風趣。
“江微很喜那家裁縫鋪的衣裳,此前我也說過,魔淵的人是沒精力在乎衣裳好看與否的,江微自然也沒見過。來了季洲,他看到後就說,他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衣服,自此就總換新衣裳穿。江微來時,那家裁縫鋪是父親帶著兒子做,如今裁縫鋪還在,也是父親帶著兒子,但這回的父親,已是上回兒子的兒子了。”
江隨瀾撐著腦袋,一邊聽一邊點頭。
“凡人正是以血脈延續生意經營,道義夢想。”
江隨瀾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
他說:“這樣也很好。”
狂揚笑道:“是啊。季洲什麼都好,可惜不宜修煉,靈氣與魔氣都匱乏。”
江隨瀾無所謂地說:“沒什麼關係,我已入境,壽數長了好大一截,足夠了。”
他向來在修煉上是沒什麼野心的。
狂揚噙著笑意看他:“我就說你修魔,會一日千裡。”
江隨瀾低頭說:“我自己都沒想到,修煉竟然會是這樣吃飯喝水一樣簡單自然的事情。在……雁歧山時,我總是費老大的勁才能進步一點點,師尊曾經抽空指點過我,還探過我的經脈,隻是什麼都沒檢查出來,隻以為是我不夠努力。我見不得他失望的神色,那時候真是覺都不睡了,隻要是不用陪師尊的時候,我就打坐修煉,吸收靈氣,化為己用,充盈丹田,想要晉境。但我怎麼修煉都不夠,總是事倍功半。後來……師尊不在我麵前提修煉的事,我也裝著不在意了,就當是我偷懶吧——其實我真的以為是我還不夠努力。好長一陣子,我都因此而異常沮喪。”
江隨瀾笑了笑,說:“誰想到我隻是用力的方向錯了。人家修煉是往前跑,我修煉是背著二百斤的包袱往前跑,速度自然不能同喻。”
狂揚說:“好在如今總算找對了方向。”
江隨瀾說:“是啊。”
他轉過頭認真看著狂揚,說:“謝謝你。”
狂揚道:“不用客氣。”
他帶江隨瀾走下雲端,未免驚擾凡人,尋了個角落悄悄落地。
“凡間吃食也有趣,修士到了一定境界可辟穀,對吃喝沒甚麼**,也就沒甚麼研究的動力,凡人不同,有些人,短暫的幾十年壽命,儘研究吃了,倒有些新奇的玩意兒。”
江隨瀾在狂揚的帶領下試了好些吃的。
酸甜苦辣鹹,各種模樣的,他尤其喜歡各類糕點。他對狂揚說:“我那貓,叫它雲片糕,便是我小時候在碧城,最喜歡吃那一種糕。雪白的薄薄一片,又甜又糯,吃多少都不膩。”
如今貓跟在他身邊,乖得不得了。
“真奇怪,”江隨瀾歪著頭撓了撓它的後頸,“怎麼就跟換了個貓一樣。我離開雁歧山,從沒想過帶雲片糕走,它平日是真的不大搭理我的。”
狂揚想了想,說:“或許你身上白迆血脈被激發的緣故。白迆是魔神,又有蛇身,與動物之間許是有什麼特彆的感應。”
江隨瀾點了點頭:“有可能。”
他們從城頭走到城尾,狂揚帶他在一座生草的院落停下腳步,說:“這座院子,就是百年前,江微與宋從渡同住。”
“宋從渡?”
“對,你的另一個父親。”
他推開門,門上已結著厚厚的蛛網。
江隨瀾好奇地看著,還伸手去抓了一縷。
殷淮夢極愛乾淨,小銀峰常年不染纖塵,修士做的虛境故事,也不會呈現這樣雜亂老舊的特屬於凡人聚居之地的質感。
狂揚見了,說:“你倒是什麼都好奇。”
江隨瀾羞赧道:“我見得太少了。在雁歧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