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 28 章(1 / 2)

整個冥河震顫了片刻,恍惚間,江隨瀾還以為天地都要傾塌崩陷了。

他朝殷淮夢走過去。

在雁歧山,殷淮夢一直穿白衣,很出塵。

在魔淵,大抵是他作為沈識幽的緣故,一直穿的是黑衣。黑衣透不出血色,隻能看出被浸濕了,衣服邊緣墜著濕漉漉的暗紅。

江隨瀾低聲叫:“師尊。”

這一聲師尊,殷淮夢沒有聽到了。

他躺在地上,雙眼緊閉,唇無血色,臉色是慘淡的白。

江隨瀾伸手輕輕撫過殷淮夢的臉頰,他的眉眼、鼻梁、嘴唇,很冷,全無活人的溫度。

愣怔片刻,江隨瀾驀地清醒。

這是幻境。

他的指尖停在殷淮夢蒼白冰涼的臉頰上,理智冷冷地逼迫自己想,這是幻境。

說不定這個師尊都不是真的。

可還是太真了。

那無可阻止的、突如其來的致命一擊。

他那須臾間的驚慌失措,從心臟到腦海通通崩裂的痛楚,所有的怨恨都成了雲煙,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眼前隻有殷淮夢,耳邊隻想著那一個詞:師尊。

他的師尊。

高不可攀的,出塵脫俗的,清冷疏離的,強大無匹的孤琴仙尊。

怎會對他露出那樣狼狽而絕望的神色?

“隨瀾,看看我罷。”

那樣喑啞低落的祈求。

江隨瀾閉了閉眼,慢慢在殷淮夢身側躺下來。

月光淺淺,冥河寂寂。

他蜷進殷淮夢冰涼的懷裡,閉上眼睛,喃喃著說:“師尊,我也很想你。”

*

殷淮夢猛地醒來,身上還殘餘著那極其真實的痛感。貓蜷縮在他的一片衣角上,睡得很沉,殷淮夢的手撫上去,貓半睜了眼,發出咕嚕咕嚕聲。

殷淮夢一下一下梳著雲片糕的毛,慢慢地,才把幻境裡的事都想起來。他抬眼,這座霧靄籠罩的懸崖儘收在他眼下,他曾在此處徘徊又離去,後來想著懸崖下還未找過,又折回來。

恰逢無境飛升,混沌之氣降落,他和江隨瀾崖上崖下,被籠進了同一個幻境裡。

真是巧。

也是幸運。

天道眷顧他,叫他一次、兩次、三次,找到了隨瀾。

殷淮夢抱起雲片糕,魔氣與雲相凝,帶他下了崖間。他下來時很小心,幻境中,這片崖底有喜愛吞食人類的發光菌子,在幻境裡,他是魔神黑龍,不懼此物,但在幻境外,他隻是一普通修士,仍然是血肉之軀。

然而到了崖底,除了黑石,卻空空如也,一片死寂。

殷淮夢頓了頓,想那東西在這三百年間定然是覆滅了,他對那菌子樣的魔物沒甚麼憐憫之情,消失得如此乾淨,不失為一件好事。

此地寒冷,貓有些不安。

殷淮夢一邊安撫著他,一邊循著記憶中的路徑找到進入冥河的通道口。

這裡的洞口是有陣法的,在殘存的沈識幽的記憶中,這陣法交織著江月意和沈識幽兩人的氣,是擋不住他二人的。因此在幻境中,殷淮夢進出冥河,沒什麼阻礙。

但出了幻境,他作為殷淮夢,對陣法就毫無影響力了。

略有踟躕地撥開洞口雜草,殷淮夢倒是怔了怔。

陣法沒開。

是他想錯了,隨瀾不在這裡嗎?

殷淮夢眸色微微一暗。

不論怎樣,他都要進去看一看,仔仔細細確認,隨瀾到底是在還是不在。

眼前的冥河和幻境中三百年前的冥河看起來彆無二致。

那座樓閣巍然矗立,時光仿佛不曾流逝。

然而殷淮夢隻看了那樓閣一眼,目光便被冥河河畔臥倒的人影吸引住了。

是他的……隨瀾。

貓從他懷裡躍出去,歡騰地朝江隨瀾奔去。

殷淮夢也一步一步走過去。

江隨瀾還沉沉睡著,混沌之氣在他身上的作用絲毫未有消減。他神情寧靜,眉目舒展,好像隻是簡單地睡著了。

殷淮夢有些愣神地想,他還以為他在幻境中死了,做出了天道所說的那個選擇,便終結了此次混沌之氣構建的幻境,江隨瀾也會醒來。

現在看來,他似乎錯了。

貓繞著江隨瀾嗅了嗅,蹭了蹭,最終在江隨瀾腹部停下,靠著他隆起的肚子躺下了,美滋滋地想要再睡一覺。

殷淮夢的目光凝在那兒。

幻境中過了那麼久,他險些忘了,江隨瀾還懷著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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