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泱泱魔修分開一條道,一個人站在那裡,乍見之下,最先罵出來的是醉刀。
站在那兒的是樓冰。
不過仔細多看兩眼,醉刀能看出,樓冰是被禦屍而起,並非活了過來。
想來也是,聽霸劍師兄說,樓冰神魂是當場就消散的,除非狂揚能下九冥,把樓冰的魂魄抓回來,摁進他的身體裡,不然不可能真的死而複活。
狂揚觀察殷淮夢的神色,出乎意料的是,殷淮夢神色一丁點兒波動都沒有,不知道是裝得好,還是真的不會再為他所動。狂揚有些可惜,本來還想看殷淮夢露出和潛陽看見樓冰坐起來時一樣的瘋癲情狀。
樓冰往殷淮夢麵前走,走得不是很好,有些踉踉蹌蹌的。他睜著眼睛,瞳孔的顏色很淡,沒有神采,但直勾勾盯著殷淮夢。
殷淮夢沒有看他,低頭在玄鐵籠上走動,踩得籠子嘎吱嘎吱響,成了空曠寂靜中唯一的聲音。玄鐵籠封得很好,每一根籠柱上都刻著密密麻麻的符咒,這就是阿玄無法掙脫它的原因。
在玄鐵上刻這符恐怕費了不少力氣,要擦掉也不容易。
殷淮夢心裡琢磨著怎麼擦掉這符咒,偶爾又走神到江隨瀾身上,逼著自己忍住了,不往那邊看,免得暴露江隨瀾的位置。
忽然就聽到身後幽幽的、吊詭的嗓音:“師兄。”
殷淮夢沒有理。
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有條不紊地做著他對江隨瀾承諾的事,從乾坤袋裡拿出了靈液,倒在玄鐵上,靈液與魔氣凝成的符咒相碰,滋滋冒煙。
長禦終於回過神,丟下槍,過來一把拽住殷淮夢的手腕,雷霆暴喝:“孤琴!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再清楚不過。”
一根籠柱被溶斷了,阿玄的爪子伸過來,掙紮著往外探。
長禦把他的槍從琴網中收起來,狠狠往斷柱處一卡。
錚然一聲,打響了新一輪的戰鬥。
“此龍是魔修進出魔地之關鍵,不殺它,這場戰爭就沒有儘頭!”
殷淮夢抬眼看他,說:“他是……我的朋友。我必須救他。”
長禦看著殷淮夢,眼中逐漸凝聚出狠厲神色,這一刻,他發現,孤琴已不是過去的孤琴,他口口聲聲說不與魔修沆瀣一氣,卻又說,這條魔龍是他朋友。長禦抬槍,槍尖指向殷淮夢:“崎平交界一戰,魔龍出世,以龍吟作攻,多少仙門弟子在它手下重創不起……便是為此,你都不該和一條魔龍交朋友。我以為孤琴哪怕墮了魔也當是那個孤琴,未曾想,你終究是變了。”
殷淮夢笑了一下,他是不常笑的,看在長禦眼中,頗有諷刺意味:“我與你本就不相熟,你知曉的我,也隻是傳聞中的我。長禦,與其與我糾纏,不如去多殺幾個魔修吧。”
長禦大吼一聲:“你不就是魔修!”
他持槍攻來,殷淮夢袖子一抖,幾瓶靈液扔進玄鐵籠中,阿玄尾巴一擺,接住了。殷淮夢餘光看到後鬆了口氣,專心和長禦鬥起來。
狂揚搖頭看著場中混亂局勢,還想再添一把火,便對殘月說:“你去,幫孤琴。”
殘月加入,長禦更是怒不可遏,邊打邊罵,篤定殷淮夢成了個真正的魔。
殷淮夢倒沒什麼感觸,偶爾閃開長禦的攻擊後會把殘月推過去受一下,氣得殘月臉色扭曲,若不是狂揚命令,早就反手攻擊殷淮夢了。
玄鐵籠搖得咯吱作響,有魔修得了命令去做修補,但阿玄把靈液甩來甩去,魔修也抵不住。這靈液是殷淮夢舀的星陳湖的水煉製而成,仙修都受不了,更彆說魔修。
狂揚沒在兩岸多停留,而是順著殷淮夢來時的方向,神識一寸一寸地探出去。
殷淮夢在這,還一心要救魔龍,那肯定江隨瀾也在這裡。自季洲一彆,算起來他不見江隨瀾的時間,已經要和他與江隨瀾共走九洲的時間一樣長了。
他分了神,不控製樓冰,樓冰的身體就委頓地倒在地上。
既然樓冰對殷淮夢已經不起作用,那便沒有操控他的必要。
狂揚的神識在河岸邊的樹林裡搜尋著,忽然身後傳來破風聲。他回頭,見醉刀刀光大盛,向他砍來。狂揚嘲笑道:“不知死活。”
“今日你一定會死在這裡。”醉刀冷冷道,充滿瘋狂意味。
他欺身而上,狂揚一隻手握住他的刀,他便鬆手把刀讓給他,旋身一刹,手中多了另一把刀。這把刀出現得猝不及防,狂揚眼瞳一縮,隻覺脖頸一涼,腦袋就掉到了地上。
醉刀拄著刀,大口喘息,看地上屍首分離的狂揚。
看著狂揚的傷口蠕動著,試圖把頭和身體連在一起。醉刀揮刀一遍遍地砍,眼睛充血,吼道:“你今天一定會死在這裡,狂揚,這就是你的命數,到這裡為止了!!!”
“沒用的。”
身後傳來男人的聲音,醉刀回過頭,看見了督清。督清漠然道:“他就是不死之身,化成灰也能重新活過來,你再怎麼砍,也無濟於事。”
醉刀握緊手中的刀,揚起頭,血和汗混在一起,從他鬢角流下來。他說:“這世上沒有什麼是不死的。”
督清笑了:“好啊,如果你能殺他,我也求之不得。”
醉刀微微挑眉:“我還以為你們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