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隨瀾覺得師尊最近有些奇怪。
聽說魔修打到崎平交界了,掌門說要派人去支援珞,師尊竟然沒有去。怪就怪在,掌門親自點了師尊叫他去,師尊都沒去。不去前線,沒有閉關,身體也無恙,從主峰回來,就一直待在小銀峰,目光時時刻刻追著他,什麼要求都滿足,什麼話都應……簡直不像師尊了。
今日倒是不在,掌門喚他有事,江隨瀾得以把存了許久的酒拿出來喝了兩口,一邊逗貓一邊自言自語:“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師尊才這樣溫柔?”
初境壽命,一百來年,是要到頭了。
雲片糕甩著毛茸茸的尾巴,扭扭身體,屁股對著他。
江隨瀾撇撇嘴,拍了下它的屁股,哼哼道:“玩你的去吧。”
雲片糕屁顛屁顛地去院子裡撲蝴蝶了。
江隨瀾一邊翻著話本,一邊喝酒,時不時將丹藥當糖豆嚼上兩顆。
話本裡寫修士之間爭戰,以一方死亡結束,江隨瀾看到這裡,心中浮起惆悵之情。他舍不得師尊,舍不得小銀峰,舍不得貓……舍不得的東西太多了。不過人活著,貪戀塵世也是常情。
江隨瀾悶了一口酒,呼出一口氣,一抬頭,就見殷淮夢站在門口,冷冷瞧著他。
江隨瀾一個激靈,下意識想藏起酒杯,但他很快意識到是徒勞,便頓住動作,衝殷淮夢笑。
殷淮夢走進屋子,把酒杯從江隨瀾手裡拿出來,輕輕擱在桌上。
江隨瀾垂著頭,以為要挨罵,誰想到殷淮夢卻是伸手環住他的腰,摟住他,揉了揉江隨瀾的後腦勺。江隨瀾愣住了,他遲疑片刻,也伸手抱住殷淮夢,小聲問:“師尊,怎麼了?”
“隨瀾,”殷淮夢說,“不要喝酒了。”
江隨瀾頓了頓,連連“嗯”道:“不喝了,師尊不要不高興呀。”
殷淮夢把他抱起來,帶到床上,吻了吻他,說:“沒有不高興。”
“嗯?”
殷淮夢撫過他的臉頰和散落的發絲,最後手掌停留在他的小腹,他低聲道:“你懷孕了,所以,不要喝酒了。”
江隨瀾睜大了眼睛,猛地抓住殷淮夢的手:“什麼?”
短暫的震驚後,江隨瀾很快接受了這一事實。
殷淮夢在他身邊慢慢把前因後果、他的身世、血脈都講得清清楚楚,還和他說,今日他去主峰和蘭湘子商議的,就是讓他修魔的事。
江隨瀾窩在殷淮夢的懷裡,咕咕噥噥,說來說去,都是些擔憂的話。
殷淮夢安慰他:“隨瀾,不用擔心,我陪著你。”
沒兩天,殷淮夢在小銀峰的院落邊新起了一間屋子做廚房,親自摘了菜,給江隨瀾做。對於師尊洗手作羹湯這件事,江隨瀾又好奇又有點不好意思,好像親手把謫仙一樣的人物拉到凡間,染了煙火,心中簡直要生出罪惡,可看殷淮夢慢條斯理地洗菜、切菜、燒火,神情沉靜,江隨瀾心裡又生出無限甜蜜。
色香味俱全的一道菜端上桌,江隨瀾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殷淮夢帶著淡淡的笑意說:“小心燙。”話音未落,江隨瀾忽然抬手捂住嘴,轉過身吐了。殷淮夢臉上的笑僵住了一刹那,好在他很快就反應過來——這是孕吐。
那一瞬間他的心情很奇妙,好像江隨瀾懷孕這件事在這一刻才真正具有實感。殷淮夢有些手忙腳亂地起身為江隨瀾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他麵前,低聲問:“還好嗎?”
江隨瀾抬起臉,眼睛紅紅的,有些不好意思,皺了皺鼻子,說:“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股奇怪的味道,就沒忍住。”
殷淮夢摸了摸他的發,說:“沒關係。”
最後重做了彆的菜。
入夜後兩人在庭院看星星,殷淮夢提議的。貓在旁邊走來走去。
仰頭仰得脖子發酸,江隨瀾都覺得傻裡傻氣,他頭一歪,靠到殷淮夢身上,嘟囔:“凡人說一孕傻三年,怎麼我懷孕,反倒是師尊變傻了呢?”
“傻麼?”殷淮夢淡淡的。江隨瀾嘿嘿笑著:“有一點。換作以前,師尊該要說浪費時間,不如修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