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修白側頭看向她,眼睛裡有種恍然明悟的光輝。
“如果我沒有猜錯,你的異能應該是精神控製,特意命令韓衣衣將我們引到這裡,就是為了揭露你自己的身份嗎?”
景修白的臉色重新平靜下來,似乎突然想通了什麼。
“你說的對,我也隻是一隻怪物而已,但我和那些喪屍不同,和你不同。”
“如果你想複仇,那你來錯了地方。”
“那些畜生的錯,不應該由無辜人來承擔。”
這個問題景修白在心中徘徊了許久,他曾承受過那些殘忍的對待,即使末世降臨,他也覺得比起之前並沒有多麼可怕。
一直以來,他都無法找到自己和那些長得像人的怪物有什麼不同。
麻木不仁,如同行屍走肉,唯一不一樣的是頂著人類的外殼。
但是現在,他突然找到了為自己正名的立場。
他是人類。一個心臟還在跳動,有著感情和希望的怪物。
他的目光越來越亮,與之相對的,是喪屍王越來越憤怒的神色。
“你就是我,我們都是同一隻蠱裡爬出來的蟲子,而你居然想擺脫一切,裝作自己還活著的樣子。”
就如同所有的爆米花電影中,反派一定要擺出一個酷炫的姿勢,說兩句中二的話一樣。
這隻喪屍王也不例外。
他低笑一聲,聲音小得幾乎讓人無法聽清。
“複仇?不,那些垃圾還不值得,可憐而愚昧的人類。”
喪屍王閉上眼睛,享受般對他們張開了雙臂。
“毀滅吧。”
熟悉的針紮般的疼痛再次襲來,池芯皺了下眉,看到身體素質較弱的薑從筠已經臉色煞白,除了景修白之外的其他人也受到了較大的影響。
唯有韓衣衣目光空茫,她周圍的植物開始蠢蠢欲動,枝葉變粗變大,並有尖銳的刺在緩緩長出。
她和景修白對視一眼,這一瞬間,她不確定自己是否看錯了他的意思。
但此時澎湃嘶啞的吼叫聲已經從四麵八方傳來,喪屍越來越近,沒有時間去思考,池芯隻好握著軍刺,根據自己的意會猛然出手!
她回身一腳正中韓衣衣的胸口,將之向後踹倒,柔軟韌性的腰肢下彎到不可思議的程度,手中軍刺斜揮,將剛生出來的植物連根斬斷!
同時景修白釋放出積累已久的力量,漫天冰刺憑空在喪屍王上空出現,在他抬頭去看時,瞬間刺向他的眼睛和肋下。
他還分出精力,將鬱襄等人用薄薄的冰層隔離起來,不知道他做了什麼手腳,當冰壁凝起,幾人的臉色倏然開始發青,但轉瞬間又好了很多。
薑從筠撐著陳邢高大的肩站起身,深吸口氣閉上眼,幾人身上頓時冒出淺白的光暈。
池芯精神一蕩,被一股溫暖的感覺包住,先前雖然不會影響行動,但是極為不適的頭痛漸漸舒緩了。
“咳……”
韓衣衣的身體可沒有被係統強化過,她被池芯毫不客氣地一踹,整個人臥在了地上,吐出一口血來,眼神裡的空茫少了許多。
她身邊的葉子蔫了下去。
“滴,惹禍值 1。”
池芯:哦豁,都忘記揍人也會增加惹禍值了。
她一腳踩上蔫唧唧的葉子,那葉子雖然離了根,卻仿佛有生命一般,被池芯踩在腳下,居然微弱地瑟縮了一下。
池芯半俯下身,看著韓衣衣還有些渙散的瞳孔,“我說過,會把你的葉子給拔下來。”
韓衣衣隻是個□□控的傀儡,這種脆弱的樣子,池芯也懶得過多關注。
她起身,看向恢複清明的同伴們,對他們微笑,“要活下去。”
回應她的是陳邢豪爽的大笑,鬱襄的大拇指,以及容鳳哢嚓上膛的聲音。
“奶媽已就位。”薑從筠笑著說。
她撩了撩微卷的長發,臉上隱隱可見電影後期那種颯爽的英氣。
池芯點點頭,當陳邢和容鳳舉起槍,瘋狂向周圍的喪屍射擊的時候,她小腿蓄力,眼裡倏然冷酷下來。
這具身體現在已經有了很強的力量,相信自己,相信身體的本能。
上方的天空漸漸色變,灰色的雷雲緩緩聚集,向下落的卻不是雨水,而是根根寒冽的冰針。
那是景修白在將異能運用到極致。
池芯沉下心,讓所有對死亡的恐懼都向下沉澱,她看著前赴後繼的喪屍撲擋在喪屍王前,層層疊疊居然堆積起了屍體的壁壘。
身體裡澎湃的力量在叫囂,在催促,它們激蕩在每一寸肌肉底下,和她說不要怕。
“景修白!蹲下——”
池芯半蹲下身,一個加速助跑,如同一隻矯捷的獵豹,又如一隻翻飛的蝶,猛地起跳後整個人輕盈地落在了景修白的背上。
景修白毫不猶豫地下蹲,並在她躍上身時,不用她再開口,以自身做推力,將她向上一送。
池芯以前所未有的高度騰身飛起,身體躬成優美的弧線。
她眼中滿是冷酷和決絕,手中軍刺揚起。
在喪屍王終於變得驚愕的眼神中,飛躍過層層包圍的喪屍圈,狠狠地撲向了他的臉!
熟悉的重擊從腦中傳來,然而下一秒,一抹淺白的光暈覆蓋住她的全身,方才的溫暖的感覺再次出現,如一團棉花包裹住了精神上的重擊。
雖然還無法完全抵擋,但有效地抵禦了一些疼痛。
薑從筠。
池芯了然而感激,她心中有種擺脫桎梏的暢快,臉上也不由露出一絲笑意。
而在喪屍王和其他人的眼中。
池芯襯衫和黑發一起翻飛,漂亮的臉上滿是殺伐冷酷的笑意,人如流星墜落。
喪屍王眼眶驟縮,流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驚駭。
“你不是說我沒讓你失望嗎?”
池芯如法炮製,一腳重重地踹在了喪屍王的胸口。
喪屍王是單薄青年的體型,怎麼經得住如此摧殘,他後退著栽倒下去,包圍在他身邊的喪屍立刻上前,蜂擁著阻擋住他倒下的趨勢。
“——那就睜大眼看著吧。”
池芯落地,腳尖一轉就穩住身形,她片刻不曾停頓,軍刺劃出圓滿的大弧,將迅速圍攏過來的喪屍齊齊割喉,阻擋住他們的步伐。
隨即如離弦之箭,狠狠地將軍刺插向了喪屍王的額頭。
然而喪屍王最初的驚愕過後,慘白的臉上竟然湧現出無比的狂熱。
“池芯,你不愧是我挑選出的……”
他的話沒有說完。
借助池芯清理出的包圍圈,無數冰針瞬間找到了突破口。
它們爭先恐後地向那道身影紮去。
喪屍王眉頭皺了皺,池芯眼前瞬間出現了一層幻影。
她攻擊的目標突然不見了。
他的頭呢?剛才他的頭明明就在這裡,如同一個碩大的靶子,隻要將軍刺戳進去,就能解決偌大的威脅。
池芯茫然了一瞬,她意識到這是喪屍王的精神操控,無儘的恐慌和死亡逼近的威脅潮水般湧來,她閉上了眼睛。
耳邊陰風將至。
來了!
池芯橫舉軍刺,用儘此刻最大的力氣向那邊一刺——
朦朧的環境霎時消失。
池芯眨了下眼,耳畔傳來緊促的心跳,她抬起頭,正看到景修白緊繃的下頜。
無數旋轉的冰針包圍在兩人周邊,讓普通喪屍近不得身。
池芯掰開他握著自己,緊到骨節發白的手,轉身向原先喪屍王的方向看去。
身形單薄的青年胸口插著池芯的軍刺,所有喪屍都如靜止的樹樁,護衛在他身邊。
他臉色愈白而眼睛愈亮,陰鷙柔美的臉上仿佛能放出光來。
“我本來不想和你們這麼早見麵,但你們太敏銳了。”喪屍王伸手抽出身上的軍刺,帶出來的血居然還是鮮紅的,但竟然絲毫不見疼痛。
他臉上掛著病態的微笑,“我原以為景修白才是我最完美的選擇,直到我發現了你,池芯。”
池芯渾身發毛,她冷著臉,有許多罵人的話想說,也有許多問題想問,但張口第一句話卻是:“軍刺還我。”
景修白凝重的臉色猛然一滯,看向池芯的臉上有種微妙的哭笑不得。
喪屍王似乎也沒想到她會先說這個,他似笑非笑,把玩了一下手裡的軍刺,“這就當我們下次見麵的約定吧。”
池芯:……誰想和你約定!
她氣急地想衝上去奪回來,被景修白一把拉住。
他直直地盯著喪屍王,“韓衣衣是不是你的‘信使’?”
喪屍王嘖聲,似乎對他阻攔住池芯很失望,“要不是我還……算了。”
他施舍般看了遠處縮在地上的韓衣衣一眼,“那個蠢姑娘很好操控,隻可惜成也是蠢,敗也是蠢,可惜了那管藥劑。”
鬱襄那邊的戰鬥也停歇下來,所有喪屍都向喪屍王靠攏,群魔亂舞的它們猶如訓練有素的軍隊,沉默而整肅。
喪屍王陰冷地盯著薑從筠走上前,輕嗤一聲。
他比了個噓聲的姿勢。
“彆動,就這樣。”
屍群蠕動起來,將他的身形逐漸吞沒。
在他的臉消失的前一刻,他突兀地笑了。
“池芯,我給你留下了一個禮物。”喪屍王說,“這個世界本就該毀滅,如果你被人類拋棄的話,記得來找我。”
“我名婁辰。”
正當池芯莫名其妙的時候,她腦中突然被傳入了一段陌生的記憶。
驚慌失措的人群,被拖入屍群的鬱襄,扭頭就跑的池芯……以及奮力將鬱襄救出來的薑從筠。
從其他人也陷入恍惚的神情中可以看出,他們也被傳輸了同樣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