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麼久以來,他沒有向池芯展現過這一麵,讓她都幾乎忘記了這點。
“那麼,現在隻剩最後一個問題了。”景修白抬眼看向池芯,“他們什麼時候會行動?”
“很快。”池芯說,“我有辦法知道。”
這話說得很像她有某種預知能力,但是景修白立刻會意了她意思,擰起眉,第一次在臉上露出如此明顯不讚同神色,“你剛才還說婁辰不可控,現在又想主動去找他麼?”
池芯有些訝異,“這是目前最便捷途徑,婁辰有特殊能力,他似乎隱瞞了一些東西,直接問他能節省時間。”
看著景修白仍然緊鎖眉頭,她又說,“總比我們等著脖子上落刀強,你知道。”
“你在擔心什麼?這可是池芯啊。”鬱襄說,“他們狹路相逢那麼多次,她都沒吃虧,如果這次真問到了什麼,那可是血賺。”
景修白不語。
池芯沒想到,本來順利計劃竟然會在景修白這裡卡住。
他不是懂得調動一切資源麼?怎麼這麼顯而易見一塊肥肉,竟然要眼睜睜地放過。
等了片刻,見他還沒有鬆口跡象,池芯聲音也有些僵硬:“就這麼辦,我們沒有更好途徑去探聽消息,今晚我就試試找他,明天告訴你們結果。”
“我今晚出去。”容鳳低聲說。
池芯料想他應該是去找林老板,隻是簡單地叮囑:“要小心。”
容鳳點點頭。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除了池芯之外,其他人都露出或多或少疲憊。
池芯精神還跟得上,但是大腦裡卻還是普通人指揮係統,見計劃敲定,她也一時鬆懈了力氣,沒有再吭聲,大家靜靜地坐在沙發上,難得靜謐。
半晌,薑從筠站起來:“大家都累了,我去做點吃,下午都好好休息,晚上再行動。”
池芯仰頭望著她,眼睛裡由衷地閃現出幾個大字。
女主,才是拯救世界神。
吃下這不知是隔了多長時間之後第一頓熱飯,池芯異常滿足,她問了幾句永寧腿,又去看了看列昂尼德到底怎麼樣了。
“沒事吧?”池芯好笑地看著列昂尼德烏青眼眶。
列昂尼德一臉正氣凜然,目光彆說下瞟,連池芯臉都不看了,直直地向上望去,“沒事,我沒事。”
這一仰頭,池芯正好看見他脖子上一道長長劃痕,一看就是人魚尖利指甲留下。
池芯哭笑不得,“以後注意力集中點,在戰場上可不能亂瞟了。”
她無意追究什麼,一個小小舉動給列昂尼德帶來一頓胖揍已經夠了,她拍拍他肩,舉步走向房間。
在她身後,列昂尼德以極快速度掃過她腿,戰戰兢兢又憋憋屈屈地嘟囔一句:“就是好看嘛。”
池芯回到二樓,正對上景修白目光。
他正斜靠在二樓樓梯欄杆上,將視線從下方移上來,定在池芯臉上。
看他角度,剛才在底下發生事,應該都收入他眼底。
池芯莫名有點心虛,她撓撓臉:“不去休息麼?”
“等一會兒。”景修白直起身,“池芯,我能和你說幾句話嗎?”
池芯頓了頓,“如果是勸我不要去找婁辰,就不用說了。”
景修白歎息一聲:“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人嗎。”
這話竟然莫名有點……委屈?
池芯被自己腦補嚇得一個激靈,開什麼玩笑,誰都能覺得委屈,就男主不可能。
畢竟誤會了人家,池芯也不好意思再拒絕,“那,我們進屋說吧。”
午後陽光十分灼熱,照進這間頗有異域風情房間裡,恍然有種歲月靜好錯覺。
池芯掏出兩罐可樂,隨意地扔給景修白一灌,噗呲打開拉銷,咕咚咕咚灌了幾口,頓時整個人都舒爽起來,剛才那一絲彆扭也消散了。
景修白握著手裡可樂,視線一直沒有離開她,此時見她情緒似乎好一些了,才低聲開口:“剛才在大廳裡人多,我沒有問你。”
池芯正沉浸在快樂水帶來快樂中,又喝進一口:“問什麼?”
然後他聽到景修白雖說是疑問,卻篤定語氣。
“你其實,並不是從實驗室逃離實驗體吧。”
咕咚。
池芯吞咽下可樂聲音,在寂靜房間裡格外清晰。
她握著可樂手指收緊一下,卻忘記了自己此刻力量,無辜鋁皮管子發出卡啦一聲,被捏個扁扁。
這聲音將池芯驚醒,她垂下眼,狀似無意地將罐子拋進垃圾桶,“連路易斯都不能確定事,你怎麼這麼篤定?”
“如果剛才隻是猜測,現在基本上可以肯定了。”景修白平靜地說,“我們這一批,不是他們製造第一批實驗體,但是對他們行事方式也有些了解,他們絕不會弄丟任何一個實驗體資料,尤其是……你這種珍貴完全體。”
池芯挑了挑眉。
“所以,你不是從他們手中誕生,是嗎?”
池芯沉默片刻,她從景修白眼神中意外感知到了某種訴求,“如果你是想在我身上找認同感,那你要失望了。”她慢慢地說,“我經曆和你們都不一樣。”
得到了她親口承認,景修白深深地舒出口氣。
“我知道。”他說,眼裡露出柔和神色,“我說這個,不是要逼你說你過去。你還記得第一次見到婁辰時候嗎?他說我和他一樣,是個沒有心怪物。”
池芯仔細地回憶,麵露忐忑:“記,記得吧。”
景修白低聲一笑,漂亮得不可思議眼睛彎起來,淡化了他全身冷硬氣息,有種融入世間溫暖。
“我一直在思考,我和婁辰有什麼區彆。”他輕聲說,“他想毀滅世界,我也覺得未為不可,某種程度來說,他說得很對。”
“不對。”池芯斬釘截鐵地打斷他,看著他望過來目光,無與倫比地堅定,“你們不一樣。”
開玩笑,男主要是和反派一樣,那這世界還能要嗎?
而看到她如此堅定,景修白目光劇烈波動一下。
“當時你說,哪怕是喪屍,都不會為了玩而虐殺人類,我以為這就是區分自己和他們唯一區彆。”景修白聲音裡突然摻入一絲啞意,“現在我知道了,我和他們最大不同是,我向往著光。”
池芯愣了愣。
景修白凝視著池芯,眼中光芒炙熱,那不是他自己光,而是他眼中池芯在發光。
“不管你經曆了什麼,你之所以能為現在你,是因為你內心力量,池芯,這種力量,對其他人來說,是致命。”
“有人想要掌控你,有人想要毀滅你,因為你身上光,讓他們所有都無所遁形。”
池芯張嘴想說點什麼,但是看景修白一派認真,絲毫沒有在說中二言論尷尬,她也隻好換個說法。
“你們把我看得太高了。”池芯說,“我就是一個想要在末世裡活下來人而已,我會救人,是因為我能做到,我也有過失誤和失敗,你都看到了。”
“如果獨善其身,你會無堅不摧,但是你沒有這麼去做。”景修白說,“你總是不覺得自己做了什麼,卻已經有了最慷慨付出。”
池芯臉皮畢竟沒有鬱襄厚,這一頓猛誇讓她臉色泛紅。
強悍少女第一次露出類似女兒家情態,在午後陽光下嬌俏而清透,是任何人不曾見過景色。
景修白看著她,心中還留存著最初產生,也仍然最強烈悸動。
他從實驗室出來,比任何人都要了解,想要獲得強大力量,必定要有相對代價。
但池芯,從來都不曾將這份代價痛苦轉移向他人,當所有人在絕境中望向她,所得到隻會有一個從容眼神。
她神態舉止都在說:“相信我。”
她一舉一動,都在慷慨地給予自身光亮。
“我自詡冷靜理智,卻不及你萬分之一。”景修白說。
池芯徹底被他弄得不好意思了,這一刻,周圍所有正常事物都顯得突兀起來。
陽光好像很熱,窗外好像很靜,心裡卻咯噔一些,喧囂得夠嗆。
池芯不自在地捋了捋頭發,連上麵些微塵土都忘了在意。
當景修白要走時候,她忽然鬼使神差地扭過頭,“景修白,那你呢?”
景修白推開門動作頓住。
池芯說:“對你來說,我是值得掌控,還是毀滅?”
景修白微微昂起頭,秀挺筆直背影融入濃烈背景中,像一幅筆觸驚豔畫。
“對我來說,你是值得飛蛾撲火。”
他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