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大門的關閉,整個房間隻剩下池芯一個站著的活人,頭頂的應急燈一直在閃爍不停,整個房間幽暗可怖。
池芯放緩呼吸,明明整個房間都隻有她一個人的心跳聲,但她就是覺得這些冷凍倉裡的複製體也是活的,若隱若現的呼吸聲足以逼瘋一個心智正常的人。
目前這種情況,池芯很難安慰自己對方還沒發現,她平複心態,逐漸退到靠牆的位置,各種武器在空間中準備就緒,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伴隨著“滴——”的一聲響,頭頂一直閃爍的紅光熄滅了。
整個屋子陷入絕對的黑暗,隻有冷凍倉上代表正在運作的藍色小燈,還冒著幽幽的白霧。
“唰。”池芯長刀在手中露出一點刀鞘。
這時,一陣滋滋啦啦的電流聲響起,池芯循聲望去,發現在房間的角落裡居然放著一台電視。
這電視此刻正播放著滾動的雪花,將池芯的臉映成慘白一片。
池芯頓了頓,暫時收回了刀。
如果對方發現了她,卻又不想直接麵對她,那麼通過某種媒介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果然,片刻之後,這不知道什麼年月出產的古老電視機裡,從滾動的雪花屏中終於浮現出一張蒼老的臉孔。
他頭發雪白,身上的白大褂領口沾上了混雜著黃色和綠色的不知名液體,眼睛冷靜中透著瘋狂,一顯示出來就撲到了屏幕前盯著池芯看。
整張屏幕上都是他的大臉。
池芯冷靜地望著他。
老者盯著池芯看了一會兒,主動開口:“我知道你。”
“哦。”池芯說,“其實我也知道自己挺有名的。”
之前他們派出那麼多人來抓她,這時候說知道有什麼奇怪的。池芯嘲諷地想。
不等老者再說話,池芯搶先說:“拉斐爾呢?他不是一直想找我麼?現在我就在這裡,他何必再躲躲藏藏。”
“拉斐爾?”老者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臉色倏然怪異起來。
池芯眯了眯眼,之前聽到賽若博士談話時那種隱隱的不對勁感又浮現出來,她穩住心態,平靜地開口:“找了我那麼久,這時候還做什麼縮頭烏龜?趕緊讓他出來,你們其他人和我說話,還不夠格。”
老者張了張口,臉上浮現出似哭似笑的表情,他仿佛呼吸困難,粗重地喘息幾聲:“你是從哪裡知道這個名字的。”
“怎麼,隻許你們觀察我,不許我觀察你們?”池芯說。
老者的眼神向下瞥了瞥,正好瞥到距離他最近的一個冷凍倉,眼睛頓時一亮:“是1號,對不對?1號果然逃出來了。”他頓了頓,又喃喃,“不對,1號居然沒有毀滅世界?他反而和你攪和在了一起?”
池芯聽著他的話,眼神漸漸變得淩厲。
她一步步地向前走去,穿過一排排和故人肖似的臉孔,直直地走到電視前,以藐然的姿態俯視著裡麵的人。
“他不叫1號。”池芯聲音冷冽,“他有名有姓,叫婁辰。”
老者的眼睛對上她的,似乎被她話語中所蘊含的某種力量震撼到了,他沉思片刻:“是了,他是婁辰,當初他來的時候隻有幾個月大的樣子,然後就被命名成1號,從此以後這就成了他的名字,至於他的本名,就沒人記得了。”
聽著這些話,又看到麵前冷凍倉裡屬於男孩幼年期的麵容,池芯感到一陣陣的憤怒和悲哀湧上。
他那麼努力地逃離了這裡,那麼努力地向彆人強調自己的名字,然而這些剝奪了他的名字,搶掠了他的人生的惡魔還在這用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高高在上地評論他的名字為什麼不為人所知,就像對待養殖場的動物一樣,反正最終都是要被宰殺的命運,叫名字和叫幾號又有什麼區彆?
這一切都是憑什麼!
池芯低著頭,電視裡的老者沒有發覺她的狂怒,而是接著問:“1號……婁辰現在在哪裡?他是不是和你們在一起?”
他的聲音裡夾雜著濃鬱的期待和激動。
池芯冷冷地勾了下嘴角:“怎麼,飼養的豬跑了,很著急是嗎?”她四下掃視,不無譏諷地說,“這不是有很多替代品麼,還不夠你們折騰的?”
“複製品終究是複製品,哪有本體好用。”老者理所當然地說,“我聽說這次除了你之外,還抓到了很多人?”
這時一位皮膚冷白,短發乾練的女士從旁邊探出頭,附在老者身邊小聲耳語幾句。
池芯直覺這應該是剛才來檢查她的賽若博士。
老者皺了皺眉:“隻有她自己能抗過YS-C1?假的,這裡麵肯定有人在裝,帶我親自去看看。”
說著,他們居然轉身準備離開。
“等下。”
池芯怎麼會讓他們繞開她單獨去找同伴的麻煩,韓子墨不是研究人員可能不認識景修白,一旦讓這個老頭過去不就立刻認出來了?
她們都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間實驗室不但沒有放過他,還製作了一大堆他青少年時期的克隆體,這如果讓他們發現了成年體的他,那還了得。
聽到池芯的聲音,老者這才反應過來還有她這個人似的,不耐煩地對屏幕擺擺手:“你先彆急,我去確定一下那些人裡有沒有1號,回來再處理你。”
“處理我?我看你是狂妄慣了,以為所有人都是你待宰的豬。”
池芯冷笑一聲,在老者驚異的眼神中緩緩拔出長刀。
她手腕傾斜,伴隨著清脆聲響,她轟然劈開了麵前標誌著“1-23號”的冷凍倉。
然後她將刀尖直直地指向屏幕:“想走可以,讓拉斐爾出來,不然我就把你這堆寶貝全都一個個地乾掉,讓你們連複製品都沒得用。”
老者頓在了原地,賽若博士站在他身後,張嘴想要說什麼,然而又閉上了。
她的目光透過屏幕望向池芯,綠色的眼睛裡有些深邃的東西。
池芯露的這一手,成功將老者留了下來。
“你知道拉斐爾,卻不知道我嗎?”老者臉色怪異,“你這麼執著地找拉斐爾,是知道了什麼?”
池芯被問住了,她露出一絲疑惑:“我為什麼要知道你?”
“我父親是諾頓·休斯博士,末世之前世界聞名的生化學家和生物物理學家,名字被寫進了各個國家的教科書裡,在你們國家還是中學生的必備課文。”賽若博士及時避免了更加尷尬的情況發生,她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聲音低了下來,“同時也是阿瑟·拉斐爾的老師。”
池芯震驚了。
這句話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幾秒鐘之後才緩過來,看著屏幕裡臉色複雜的老者,又想到夢裡多次出現的那個金毛,兩張臉孔交替出現,讓她一時眼暈。
至於寫進教科書的著名科學家……她壓根都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知道也實在沒有辦法。
這兩條相對而言,還是後者帶給她的震撼更大。
她沉默一會才說:“你們師徒倆沆瀣一氣,將世界搞成這個樣子,倒是不愧師徒一場。”
老者,也就是休斯博士怪笑一聲:“原來如此,你是這麼以為的?”
那種隱隱的違和感又出現了,池芯蹙眉不語。
休斯博士轉回了身子,一步步地走向鏡頭:“你以為,我和拉斐爾聯合在一起,妄圖毀滅世界——或者掌控世界?所以你們費儘心思找到這裡,其實是為了殺死我們,結束這個末世,對嗎?我想想,也許還抱著妄想的念頭,試圖找到疫苗或者血清,治愈現在被感染的人類。”
他將池芯一行人全部的打算都猜了出來,露出穩穩占據上風的神態:“我說得對不對?”
“很對。”
卻沒想到,池芯居然絲毫不慌,反而慢條斯理地對他挑了下嘴角:“你現在可以陳述你的罪行,或者為你自己脫罪了——另外,你所說的一切都將成為呈堂證供,並且無權沉默。”
她說著,憑空掏出來一個小型錄像機,開啟開關後對準了電視機屏幕:“說吧。”
狹窄的錄像機裡,休斯博士的臉孔扭曲了一下。
“你怎麼敢!”他終於抑製不住脾氣,咆哮著大聲說,“你一個得到我研究福利的小女孩,怎麼敢站在這裡衝我叫囂?你當我是拉斐爾那種沽名釣譽的混蛋麼?我告訴你你隨便錄,儘管將這些資料展示給那些苟延殘喘的人類,看他們敢不敢審判我,敢不敢審判他們唯一的救世主!”
他看上去氣急了,花白的頭發都要根根炸起,如果不是賽若博士及時拉住了他,想必他都能衝出屏幕打池芯。
池芯從錄像機後麵歪出腦袋,疑惑地問:“救世主?這就是你給自己的稱號嗎?好了,我承認你在不要臉這個方麵,的確沒人敢站在高於你的層麵上審判你。”
休斯博士死死瞪著屏幕,仿佛要將電視瞪出一個窟窿。
嘴炮完了,池芯神色沉澱下來,抓住之前的疑點:“你和拉斐爾不和,甚至還和他鬨翻了,那現在這一切究竟是怎麼回事,喪屍病毒到底是怎麼出現的,還有那些能讓人獸化的藥劑,和你們有沒有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