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芯已經不記得有多久沒有體驗過硬生生暈過去的感覺了。
婁辰, 不愧是你。
她咬著牙在心中念了一遍這個名字。
極致的黑暗隻持續了短短幾秒,池芯意識漸漸回籠的時候卻覺得好像過去了很久,這是暈眩感帶來的感覺誤差。
朦朧的意識中, 池芯覺得自己正被人帶著奔跑。
“鬱襄”沉重的呼吸聲回蕩在耳邊。
是了, 在精神世界的領域中婁辰是無敵的,但是他附身鬱襄, 反而受到這具身體的限製, 想要逃離基地, 也隻能靠腿。
這家夥居然沒有號令喪屍群攻基地, 然後趁機逃脫?
這個疑問在腦中一閃而過, 她覺得身體一輕,對方抱住自己的手臂反而收緊, 似乎躍過了什麼東西。
“啊!”
婁辰小聲驚叫了一下, 隨即整個方向一歪。
他下意識地將池芯護在懷中,用自己墊在她的身下,眼睛一閉就要往地下倒去。
池芯暗自歎了口氣。
兩人重重砸到了地上, 婁辰齜牙咧嘴地睜開眼, 第一時間想要看看池芯摔到沒有, 這一低頭, 就對上了一雙睜開的眼睛。
“!”
池芯肉眼可見, 婁辰的眼波產生了劇烈的震動。
她知道婁辰真正厲害的地方在哪裡, 在他被她提前醒來這件事震懵了,還沒有所反應的時候, 她手中直接出現了一根棒球棒。
“對不起了。”池芯說著, 毫不留情地一棒子敲了下去。
婁辰滿臉的不可思議,這一下敲得他白眼一翻,緩緩閉上了。
池芯從他鬆軟的手臂中爬出來, 將棒球棒扛在肩上,低頭看著昏過去的人,吐出她道歉的對象:“鬱襄。”
婁辰轟轟烈烈的搶**計,折戟在基地都沒出去的地方。
池芯左右望了望,認出方向之後,將鬱襄的身體扛起來,扭頭向回走。
為了保證她不受乾擾,鬱時昭之前為他們安排的住所十分偏僻幽靜,平時壓根不會有什麼人經過,這也導致現在他們倒了一地,居然沒被人發現的尷尬情況。
當池芯扛著鬱襄回來的時候,隻受到一次腦衝擊的人剛剛從地上醒來。
他們□□著捂住腦袋,薑從筠正在為他們做緩和治療。
看到池芯扛著人回來,所有人齊刷刷地將目光投向她,看清此刻的狀況後,紛紛露出複雜微妙的表情。
鬱時昭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直直衝向池芯,小心地將鬱襄的身體接過來。
“鬱大哥,先不要直接把他帶回去。”景修白先是迅速打量了一遍池芯,看到她沒受什麼傷,轉身對鬱時昭說,“現在裡麵的靈魂是鬱襄還是婁辰,我們都不確定。”
“那個混賬。”鬱時昭眼睛紅著,咬牙切齒,“我們對他已經仁至義儘,他居然,居然……”
“是我們疏漏了。”池芯歉疚地說,“我一直以為他已經想清楚了,沒想到還是。”
“這不怪你。”景修白說,“他的成長環境太過扭曲,沒有人能猜出他的想法。”他看了看鬱襄的臉色,“先把他帶去我父親那裡,我們有辦法控製住他。”
鬱時昭僵硬地點點頭,將鬱襄抱上他來時的車,親自開車將他帶了過去。
鬱時昭走後,小夥伴們望著池芯,眼神都有些微妙。
池芯簡單看了下他們的狀況,正在給永寧治療的薑從筠一臉羞愧:“芯芯,他知道我能對他的異能產生影響,我沒能招架住。”
“不用在意,你的能力和他不是一個係列的,他自己也說過,你不擅長防禦精神係的衝擊。”池芯認真地看著薑從筠,直到她眼裡深刻的愧疚漸漸消弭。
“這樣啊。”薑從筠身子一軟,“我以為是我害了大家……”
“傻姑娘。”池芯輕輕摸了摸她的頭發。
確定眾人都沒什麼大礙,池芯起身也準備前往研究所,這一站起來,眾人奇妙的目光都凝在她身上,反而更突出了。
池芯撓撓臉:“你們這是怎麼了?”
“池姐姐不愧是池姐姐。”永寧抱著膝蓋,歪著頭看向她,“沒想到連喪屍王都對你情根深種。”
池芯嘴角抽搐一下。
“如果鬱襄還醒著,八成會說還打什麼杖,直接派師父出馬就好了。”韓子墨在地上懶洋洋地抬了下手,“為了聽到他是不是真的會這麼說,我還是蠻期待他能回來的。”
池芯默默地捂了下臉。
“還是不要讓他知道,婁辰用他的身體做了什麼比較好。”她雖然這麼吐槽,但也知道這不太可能,於是沒有多浪費時間,轉身看向一直跟著她的景修白,“我們也過去吧。”
景修白當池芯的司機已然很習慣了,兩人進入研究所的時候,正聽到鬱時昭充滿壓抑的聲音。
“什麼叫不能剝離?”
他們對視一眼,加快步伐走進去,在之前婁辰住的那間病房裡,現在躺著鬱襄的身體。
“是不能強行剝離。”景教授表情凝重,耐心地解釋,“精神和靈魂是現代醫學沒有涉及到的領域,現在我們誰也不知道正操控這個身體的是誰,就算找到了婁辰的意識,又該怎麼驅逐。”
“如果找到了喪屍王的意識,能不能直接抹殺。”鬱時昭冷冷地說。
“從理論上來講,抹殺他的難度要比驅逐更大。”景教授說。
“那難道就沒有辦法處理了嗎?”鬱時昭恨恨地一拳頭砸上玻璃,視線盯著裡麵的人,“就隻能任由那個混賬占據著我弟弟的身體,而他自己不知道正蜷縮在哪個角落?”
那種能掌控世界,卻唯獨救不了一人的感覺太過悲傷,池芯停下腳步,不忍向前。
景修白頓了一下,大步走過去:“隻是不能強行剝離,給我們一點時間,是可以做到的。”
鬱時昭怔了怔,惶惑地抬起眼看向他,視線裡有些祈求:“真的嗎?”
景修白肯定地點頭:“在猜測婁辰可能是精神體之後,我們也沒有一直閒著,針對精神的儀器可能還不是很完善,但是現在這個時候,應該也沒有投入臨床實驗的機會了。”
他抬頭看向自己的父親:“把立式頭盔拿出來吧。”
景教授看了眼鬱襄:“頭盔還沒有經過測試,用在人身上會產生什麼後果,我們現在還不能斷定。”
“立式頭盔,那是做什麼的?”鬱時昭問。
“其實之前我們已經預料過,婁辰的精神體會突然消失的狀況,也因此做了預案,立式頭盔就是理論上講能夠克製他精神異能,讓他使用受限的儀器。”景修白眼眸微沉,“隻是他消失得太突然了,我們還沒有投入使用。”
“如果用了那個頭盔,對鬱襄本人會不會有什麼影響?”池芯忍不住問。
聽到她的聲音,鬱時昭恍惚地看了她一眼,那過於複雜的目光,讓池芯有些不敢直視。
婁辰是為了她才占據了鬱襄的身體,這件事隻要不徹底解決,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鬱家人。
景修白有意無意地側了下身子,將她半遮在身後:“在研製的時候,雖然考慮過將它戴在婁辰的身體上會產生什麼後果,但是目前缺少數據,我們不知道。”
他語氣舒緩:“唯一能確定的是,一旦用上了立式頭盔,鬱襄的意識不會被婁辰驅逐,缺點是他們現在處在同一個身體裡,會產生什麼結果,無法預料。”
池芯和鬱時昭都沉默下來。
池芯轉頭看向隔著一個玻璃窗的鬱襄,很希望他現在能立刻跳起來,掛著招牌式的白牙笑容用欠扁的語氣說“驚喜吧!這個小崽子根本無法打過我。”之類的話,隨即就被鬱時昭掙紮的表情吸引過去。
對他來說,無論做出什麼決定,都比在戰場上製定計劃還要艱難。
但是就像醫生列舉出治療方案一樣,最終怎麼決定,還是要看家屬和病人本身。
現在病人不能說話,生死全係在鬱時昭一個人身上。
鬱時昭眼裡的光芒明滅半晌,深吸口氣,將額頭抵在了窗玻璃上。
“現在不是執著實驗數據的時候了。”他閉了下眼睛,又用力地睜開,“就按修白說的做,有什麼後果……我來承擔。”
“好。”景修白答應得爽快,立刻讓人將立時頭盔運進了病房中。
說是頭盔,也不愧立式的名字,比起頭盔,這個儀器更像一個營養倉,也許是因為專門為婁辰設計的,開啟的時候還伴隨著沉重的鎖扣聲。
研究人員將鬱襄的身體小心地放進去,頭頂的位置亮起紅色的燈,並微弱地閃爍著。
“他們還在。”景修白說,“而且因為兩魂一體,並不相容,所以顯示燈不穩定。”
池芯幾乎快貼到了玻璃上,看著裡麵忙忙碌碌:“婁辰的意識,現在還能不能聯係到外界?”
景修白看向她:“你是……擔心他會聯絡喪屍?”
池芯點點頭:“這是我最擔心的事。”
“不會。”景修白說,“現在這個身體就是他們兩人的牢房,在找到辦法剝離出婁辰之前,他們誰也出不來。”
“那就好。”池芯微微呼出口氣。
這時她感到一道目光凝在了自己身上,她背脊一僵,回過身看向望著自己的人。
鬱時昭目光複雜,語氣卻比較平和:“池小姐,希望這件事不要影響到接下來的計劃。”
池芯本來以為將迎來鬱時昭的憤怒和怨氣,沒想到是這麼一句話,她呆了一下。
“鬱襄的事……不是任何人導致的,犯錯的隻有喪屍王一個。”鬱時昭說,“我無意牽連無辜的人,但是也希望這件事暫時不要讓我父親知道,可以嗎?我擔心他年紀大了承受不住。”
池芯感到一股酸澀湧上來,為人兄長,為人兒子,又擔任領袖,鬱時昭能這麼想,實在難得。
“我不會向鬱叔叔提起的。”她說,看著鬱時昭疲憊的神色,還是忍不住補充,“鬱大哥,當下最重要的事,除了鬱襄這邊,就是查到拉斐爾的位置,隻要知道了他在哪裡,現在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鬱時昭點點頭,看向景修白:“修白,這段時間就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