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個戲子,權當是給彼此一個台階下了。”
“可爹,總督府那裡……”
賀知府抬手打斷兒子的話,“這不過是咱們自己猜測,實則事情到底怎樣,誰也說不準。最近這段時間,我們不是打聽不出那邊的任何消息,說不定那王銘晟為了不落把柄在彆人手裡,早就將那戲子處理了。”
“這——”
“靜園那邊的人也說人早就被送走了,我們不是已經商量好換條路走,難道說你看中了那戲子?斐兒,這可不是你的性格。”賀知府看了兒子一眼,語重心長道。
賀斐麵上有一絲難堪,不僅是發現自己親爹竟然派人盯著自己,更是被親爹勘破了自己的心思。
明明是個連棋子都算不上的人,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著了魔,竟連連上那惠豐園。
“可是,萬一——”
賀知府擺擺手:“沒有什麼萬一,不過是個戲子,用不著咱們這麼費儘心思。你也不要太費心在上頭,這幾日各種消息傳得沸沸揚揚,你小心傳到玉容耳裡,她又跟你鬨騰。”
說完這句話,他就揮手讓賀斐退下了,他知道剩下的話不用再多說,兒子也知道該怎麼辦。
賀斐沉著臉走出去,站在廊下望著月明星稀的夜空好一會兒,才往外麵走。
回到芳荷院,正房那裡依舊亮著燈,賀斐輕吐了一口氣,抬腳邁了進去。
人方一走進去,就有一個穿著蔥綠色比甲的丫頭迎了上來。
“爺,您回來了?大奶奶還等著您呢。”
丫頭殷勤的撩開銀線串琉璃珠的門簾子,賀斐抬步入了內。隻見屋中臨窗一張貴妃榻,因為天熱貴妃榻上鋪了一層光滑的玉竹簟,靠邊上設一梅花小幾,上麵擺著茶盞痰盒等物,並一盆開得正旺的鳳尾蘭。大奶奶耿玉容身穿月白色的紗衣,同色闊腿兒的紗褲,披散著頭發,正斜倚著秋香色織金引枕上,手裡端著一個小碗兒一勺一勺地喝著補湯。
耿玉容每晚臨睡之前,必要喝一碗補氣養血的補湯。她與賀斐成婚五載,至今無所出,大夫診斷說她有些氣血兩虧,旁的沒啥問題,隻要把血氣養回來了,懷上麟兒指日可待,也因此她日日都不拉下。
她喝完最後一口補湯,從丫頭手裡接過一塊帕子按了按嘴角,方才堆著一臉笑坐了起來。
“爺,您回來了,怎麼今天這麼早,外麵的事兒都忙完了?”
也不知是因為之前父親的提點還是什麼,賀斐總覺得這句話意有所指。他點點頭,坐在一旁圈椅上,就有丫頭捧著熱水、臉盆子、香胰子等物,服侍他淨麵淨手。
“還是我來吧?”
耿玉容撐著身子就要下來,賀斐抬手打住。
“不用,讓丫頭們來就是。”
她也就不推辭,坐在貴妃榻上和賀斐說起話來,說的都是些婦人家的瑣碎事,例如哪個銀樓上了新款的首飾,以及一些夫人太太們所設花宴上的一些事。
耿玉容出身汝陽侯府,乃是汝陽侯的嫡幼女,按理說以賀家的家世,有些高攀了。可誰讓賀斐的親姑姑乃是衡國公夫人,有衡國公夫人出麵,再加上賀斐生得器宇軒昂,一表人才,本人也非時下那些紈絝子弟,有功名在身。當年兩家議親之時,耿玉容隔著丫鬟婆子偷偷看了他一眼,隻是這麼一眼,就相中了賀斐。
本來耿玉容的母親汝陽侯夫人還有些不太願意的,無奈女兒堅持,才有耿玉容下嫁賀家之事。
本就是下嫁,耿玉容嫁來賀家後自然是眾星捧月,公婆和藹,夫妻恩愛,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至今未誕下子嗣。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是在補嘛,隻是這補身子沒頭,讓大夫來診,也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說時候沒到。早兩年耿玉容還好,這兩年也不知是在外麵見聽多了男人養小妾包外室的事,越來越不自信了,去年更是讓賀斐發現她竟派人窺探自己的行蹤。
夫妻二人鬨了一場,事後不了了之,耿玉容說以後再不犯了,可是誰知道呢,要不然賀知府之前也不會說那句話。
賀斐太了解耿玉容了,知道她說這些話就是鋪墊,後麵肯定有什麼話要說。有時候他也頗為厭煩這些所謂貴女們的處事方式,有話就說,偏偏喜歡繞著圈子來。
其實這不過是所謂貴人圈兒的約定俗成,女的是這樣,男的也是這樣,若是出來個二杆子,例如像安郡王那樣的,就成了十足的異類。
大抵是本身就是個複雜的人,賀斐並不喜歡在外麵勞心傷神,回來對著妻子也要玩心眼,可誰讓他娶了這樣一個人。想著想著,不禁又想到那秦明月,想著那日她所說的驚悚之言——
她可真敢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