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娃娃乃是白瓷做的,上了釉,顏色鮮豔,大約一尺來長,栩栩如生,造型彆致。
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穿青色直裰,五官俊秀,滿身儒雅之氣。而女子則是一身白紗衣裙,五官精致,氣質溫婉大方。
“呀,這不是白娘子和許仙嗎?”旁邊有個小姐忍不住低聲訝道。
“可不是,我聽說容閒堂有賣這種娃娃,我命家中小廝去買,隻可惜並不單獨售賣。”
那武官之妻滿臉得意之色,卻又恭敬地捧著錦盒呈給程大奶奶。
程大奶奶目光焦灼在那對瓷娃娃上,撫掌讚道:“這容閒堂可真會做生意,我說什麼書能賣到十兩銀子一套,看這東西倒是也挺值。既然王家奶奶盛情難卻,我就收下了,也免得我那小姑子總是念叨這事,擾了我家夫君念書。”
言罷,她讓身邊丫頭把錦盒接了過來,自己卻拿起那憨態可掬的瓷娃娃端詳了起來,女人家總是難以抵抗這些彆致精巧的小玩意兒。
“你瞅瞅,這做工真是精致,小人兒也漂亮,瞅著真好看。”程大奶奶一麵說,一麵拿著給耿玉容看。
耿玉容眼睛有些直了,她伸出手來,程大奶奶隻當她也喜歡這種小玩意,便遞了過去。
“是啊,可真好看。”
耿玉容纖白的手指在那‘白素貞’臉上摩挲了一會兒,便遞了回去,哪知程大奶奶還未接住,她就鬆了手,瓷娃娃‘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碎了開來。
那‘白素貞’前一刻還笑得溫婉賢淑,後一刻就變成了一地的碎片,讓人不禁扼腕覺得可惜。
花廳中安靜得嚇人。
“哎呀。”程大奶奶忍不住低訝一聲,似乎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禮,忙道:“沒事沒事,快來人打掃一下。不過是個瓷娃娃,碎了也就碎了吧。”說是這麼說,心裡多少有些晦氣,隻是當著耿玉容的麵也不好直說。
這麼一打岔,事兒也就過了,花廳裡再度熱鬨起來。
*
江南多雨,春天是春雨,秋天是秋雨,冬天自然就是凍雨了。
每到冬天下凍雨的時候,人們就會覺得格外難以忍受,家家戶戶都會燒炭盆取暖。
天陰沉沉的,外麵淅淅瀝瀝下著小雨,雨打在屋脊上,順著屋簷滑落下來,滴滴答答,就像是一曲悅耳的琵琶曲。
屋中,溫暖如春,偌大的書房四角皆放有燒著上好銀絲炭的炭盆。炭在火盆裡忽明忽暗,散發著溫暖的氣息。
“我以為你不會來找我。”
書案後,坐著一個男人,身材高大健碩,精壯有力,年紀大約在四十左右的樣子,留著短短髭須,看起來十分英武不凡。因為穿了一身常服,倒不如往日裡一身官袍顯得威風凜凜,而是多了幾分隨和的氣息。
此時的他,看似鎮定自若,實則手中提著的筆一直忘了放下來,上好的狼毫毛筆尖往下滴著墨汁,在白潔的宣紙上,留了兩團黑乎乎的墨點子。這種情形在性格向來嚴謹自律的王銘晟身上幾乎沒有出現過,足以見得他的心情並不如麵上顯得那般平靜。
書案前靠左邊的位置,放著兩張圈椅,其中一張上麵坐了一名男子。
他濃眉虎目,挺鼻薄唇,一張古銅色的臉宛如刀削一般有棱有角,渾身氣勢狂狷,放蕩不羈,看似懶洋洋地靠坐在椅子上,卻不能讓人輕忽。
聽到這話,他一撇薄唇:“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麼說你是想賴了救命之恩咯?”
王銘晟失笑,還有些無可奈何。
可不是如此,被人賴著說救了自己的命,讓自己以後記得還的心情,還真是挺無可奈何。
其實說救命之恩有些過了,隻不過是當年年輕的王銘晟,還身為一個小小的六科給事中,因為言行不慎冒犯了惠帝,被冰天雪地之時罰了跪在外頭。那時候祁煊還小,素來得皇伯父的惠帝喜愛,禦書房說闖就闖了,他來禦書房,見外頭跪了個雪人,就忍不住幫著在惠帝麵前求了情。
其實沒人求情,惠帝也不會拿王銘晟怎樣,可祁煊一致認為是因為自己求了情,才致使王銘晟死裡逃生,雖和王銘晟見麵極少,但每次見麵都會提醒對方欠自己救命之恩。彆人隻當他是童言無忌說著玩,可當事人卻不這麼認為,之後王銘晟因黨派之爭被外放出京之時,曾特意找祁煊說過,說自己不會忘記他的救命之恩的,以後一定還。
彼時王銘晟狼狽至極。(下接作者有話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