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第一次是針對戲園子,可這第二次,她怎麼都總是不由自主會往上元節那日她被人擄的事聯想起來。
難道說這些人並不是針對惠豐園,而是她?
*
敵在暗,我在明,總是在明處的人比較吃虧。
可即使明白也沒辦法,戲園子總不能不做生意,李老板和慶豐班的人抱著僥幸心,照著既定的時間又開了場戲,那群人再度來襲,又是一片狼藉之後,無計可施之下,李老板隻能暫時將慶豐班的戲給停了。
其實到了現在,李老板也開始懷疑是不是慶豐班的人得罪了什麼人,不然怎麼總是慶豐班的場出事。隻是礙於不想得罪慶豐班,這種話他暫且還沒問出口,可秦明月和秦鳳樓已經看出李老板欲言又止背後的疑問了。
“難道是上次打算想擄走小妹的那些人?”顯然秦鳳樓和秦明月想到一處了。
秦明月麵色沉凝,搖了搖頭,她若是知道她現在也不會坐在這裡無計可施了。
“小妹你彆擔心,我這就去找李老板,總是這麼被動也不是個事兒,咱們也得想想辦法。”說著,秦鳳樓站了起來,打開門走出去。
院中安靜得嚇人,往日裡的歡聲笑語早已不見,大家都是心事重重的。
*
不知道秦鳳樓和李老板說了什麼,總而言之慶豐班的戲又開場了。
隻是經過前幾次的鬨事,惠豐園的看客已經少了許多,更不用說是慶豐班的戲場了。蘇州城裡明眼人不少,這明顯就是有人在找惠豐園的岔,或是有人報複慶豐班。誰都怕遭池魚之殃,很多人都知道惠豐園的後台是誰,可連著出了幾次事,惠豐園這邊都沒辦法解決,很顯然是連後台都不管用了。
偌大的戲廳隻坐了寥寥數人,而這幾個人大抵是不懂其中深淺的。戲剛開鑼,正演到許仕林和胡媚娘出遊,門外又衝進來一群藍衫人。
進來之後,二話不說,見東西就砸,不用他們出聲趕人,戲廳中的那幾個看客便趁亂走了。
台子上的戲早已停下,一身白色素紗的秦明月臉色陰沉且隱忍,扮演許仕林的那個戲子欲言又止。
就在這時,從門外又走進來一群人,領頭的恰是李老板和秦鳳樓。
身後跟了不少手裡拿了棍棒的夥計,顯然這是打算甕中捉鱉。
“還不知諸位英雄們是從哪裡來,又何必與小老兒一個開戲園子的為難。”李老板拱手寒暄道。
這群藍衫人顯然訓練有素,並沒有人接腔,直到李老板又問了一聲,才從人群裡走出一個長臉漢子。
這長臉漢子冷笑地看著眼前這群烏合之眾,沒有說話,但鄙夷的態度昭然若揭。
“不知這位英雄姓啥名誰,小老兒自認沒有得罪過英雄,大家都是混口飯吃……”
接下來的話語被一個頗為不耐煩的聲音打斷:“行了,彆跟我們說這些,帶了這麼多人是想圍堵我等?不過就你們這些烏合之眾,你覺得你們能堵了誰?!”
這人說話即難聽又分外不給麵子,李老板麵色難看。
而這長臉漢子也不再看惠豐園眾人,而是手一揮就打算帶著人離開,所過之處無人敢擋。竟是這群人氣勢太凶,戲園子的夥計們即使手持棍棒,也不敢上前阻擋。
見到這一幕,李老板臉色更是難堪了,似乎也覺得李老板可憐,快走到門口時,這長臉漢子停下腳步來。他轉頭看了看李老板,又看了看台上的秦明月,才道:“想讓咱們以後不來,把慶豐班的人從這裡攆出去。這是給你的警告,如果不想這戲園子在這蘇州城裡消失的話。”
說完,他宛如毒蛇般的眼睛盯秦明月一眼,嘿嘿笑了兩聲,扭頭離開了。
*
這話與其說是對李老板說,不如說是對慶豐班,亦或是秦明月。
戲廳裡安靜得嚇人。
明明是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如今目的倒是達到了,卻是如此令人難以接受。
關鍵是,幕後主使者到底是誰,依舊沒有頭緒。
李老板吩咐人收拾殘局後,歎了一口氣就離開了,下午的時候,命人將秦明月叫了過去。
秦鳳樓也跟了來。
兩人坐下後,李老板歎了口氣,道:“明月,鳳樓,按理說咱們合作這麼久,你們又是咱們惠豐園的搖錢樹,叔不應該說這些話的……”
秦鳳樓刷的一下站了起來,道:“李老板你不用說了,我們懂了,謝謝你這麼長時間的照顧。”
說完,他拉著秦明月就要走。
其實這種情況,秦鳳樓不是沒經曆過,在一次次被人從戲樓裡請出來的時候。戲樓的老板會做人的,言語之間還給彼此留有情麵,老板不會做人的,直接讓夥計把他們攆出去。
因為聽得多,秦鳳樓除了心中屈辱,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感覺,可這次不一樣,他看了看身旁的小妹,緊了緊自己牽著她的手,似乎想安慰她,卻又悲從中來,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安慰自己的妹妹。
秦明月能看出大哥想保護自己的心思,頓時心中的那點難堪沒有了。
有什麼好難堪的呢?她以前跑龍套做替身的時候,又不是沒有經曆過這種呼來喝去的情況。
她笑著,對秦鳳樓道:“大哥,咱們走吧。”
“好。”秦鳳樓也笑了起來,懂了妹妹笑容裡的意思。
“等等。”
李老板複雜地看著他們,伸手遞了個信封過去,“這裡是一些銀子,你們拿著吧。”似乎看出秦鳳樓想拒絕,他又道:“算是我的一點心意,另外之前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跟你們講,那次我問過明月丫頭,她在外麵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其實是發生了一件事的,賀家曾有人來打招呼,讓我把你們慶豐班從園子裡攆出去。不過這事我去找劉公子,請他幫忙解決了,隻可惜這次劉公子不在蘇州,不然的話……”
“另外,發生這些事後,我也曾去找過一些在蘇州這地界能吃得開的地頭蛇,可是沒人敢接這趟活兒,似乎在忌諱什麼……”剩下的話,李老板沒有再說,但秦鳳樓和秦明月已經懂了裡頭的意思。
震驚之餘,秦明月心中說不出的複雜,忙道:“謝謝李老板了,謝謝。”比起之前,這次的道謝顯然要誠心的多。
李老板點點頭,頗為無力的揮了揮手。
兩人出了門。
回到所住的院子,秦鳳樓和秦明月都有些近鄉情怯。
該怎麼和大家說呢?說這戲園子再不能呆了?
腳步一步一步往前走著,心情卻是越來越沉重,進了廳堂的門,才發現所有人都聚集在堂屋中。
念兒一臉的笑,道:“明月姐,鳳樓哥,咱們什麼時候走?東西咱們都收拾好了。”
秦鳳樓和秦明月都有些無所適從,看了看念兒,又去看老郭叔,看樂叔,看郭大昌,看劉三弦,還去看虎子那幾個小孩子。
“哎呀,這裡我早就不想呆了,還沒咱們以前在外麵搭草台時好玩,成天悶得要死,看來看去都是一個景兒。”二華子跟著道。
都知道他是說的假話,可是竟沒人能反駁。
大家都是麵帶笑容,似乎,似乎離開這裡並沒有什麼可怕的。
是啊,有什麼好怕的,他們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慶豐班。沒有惠豐園,還有其他戲園子,就算蘇州城也不能呆,還有蘇州以外的地方。在來惠豐園之前,他們本就是四處漂泊,沒道理現在覺得天塌了。
“咱們現在就走,都檢查一下,彆拉了什麼東西。”秦鳳樓亮著嗓子道。
而秦明月麵帶淺笑地看著大家忙進忙出的檢查有沒有遺漏,一直麵帶笑容的看著,卻在人不經意之間,垂頭掩下了眼中含了已久的淚水。
*
因為沒有地方落腳,慶豐班的一眾人隻能去住客棧。
找了家簡陋的客棧住下,接下來何去何從是首先必須考慮的問題。
在客棧裡住下後,秦鳳樓就將之前李老板所言之事講了出來。大家都以為是因為秦明月拒了賀斐想納她為妾,賀斐因為惱羞成怒才會特意對付慶豐班。
俗話說破家的知縣滅門的府尹,一個知府家的公子要是想對付他們這些人,也就是句話的事。雖大家十分不解這其中的矛盾之處,可到底慶豐班一直本分為人,也沒得罪過什麼人,能動用這麼大的手筆來對付他們這些人,除過那賀家已經不做他想。
老郭叔的意思是離開蘇州城。
人年紀大了,穩妥為好,所以他的意思是早早離開最好,免得再生事端。
秦鳳樓還在猶豫著,秦明月半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念兒卻是開口道:“莫公子和月兒姐說好了三月會回來,若是咱們走了,莫公子上哪兒找月兒姐。”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大家不禁看向秦明月。
秦明月抿了抿嘴角,道:“我的事可以暫且不提,因為我累得大家一起奔波勞累,咱們既然是一個戲班,自然是一體的,一切以大家的安穩為前提。”
這時,秦鳳樓出聲道:“若不,咱們在這裡先等等,一來等子賢,二來我還是放心不下海生,若咱們就這麼走了,海生回來上哪兒找咱們。”
他頓了一下,抬眼看著眾人:“當然,若是大家害怕會發生什麼事,可以就此跟咱們彆過,我不會做阻攔的。”
老郭叔當即道:“鳳樓你說到哪兒去了,既然想留下,咱們就一同留下,我就不信在這偌大的蘇州城裡,還能發生黃天化日之下害人性命的事不成!”
“我從小就在慶豐班長大,和大家一處生活,我就跟著風樓哥和明月姐,我哪兒也不去。”念兒道。
“我也是。”二華子隨後跟上。
樂叔站了起來,道:“行了,既然決定留下,那就趕緊收拾收拾吃了飯去休息吧,折騰了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