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1 / 2)

==第六十六章==

彆看南寧公罵得凶,其實下手也沒多重。

他是武將出身,一身外家功夫可不是孫珩這小身板兒能承受的,哪怕孫珩現在年輕力壯,南寧公已經上了年紀。

也是孫珩是南寧公和其夫人唯一的獨苗,這夫妻二人前半輩子隻得了兩個閨女,原本隻當孫家要絕後了,南寧公夫人甚至屢屢勸丈夫納妾,無奈南寧公記著當年夫人陪著自己南征北戰四處受苦的情分,寧願絕後也不納妾。

誰曾想南寧公夫人四十多的時候,突然懷上了。這老蚌懷珠,當時可是嚇壞了一眾人,好不容易有驚無險將孫珩生下來,這小子打小就是個體弱的。再加上兩口子寵,兩個姐姐和姐夫都慣著,才養得他一副玩世不恭的秉性。

南寧公從來沒指望兒子能多有出息,到了他如今這個地位,過猶則不及。哪怕兒子萬般無用,光這爵位也夠他安享富貴了。平時荒唐也就荒唐吧,隻要他不惹上什麼大事,怎麼也能保住他。

可誰曾想孫珩竟乾出這種事來!

如今聖上和百官僵持,稍微明點眼色的,都不敢攙和進去。沒見那些平常最喜歡裝和藹顯示慈悲心腸的夫人們都忘了開設粥棚,救濟災民的事嗎?不是人家忘了,是這會兒不宜出頭。

誰出頭誰就得罪人,一邊是當今天下最大的人,且惠帝那人還是個小心眼的,一邊是眾多官員,其背後勢力盤根錯節。

誰敢去得罪?那是老壽星上吊,找死。

這會兒廣和園跳出來,無疑是在火中取栗。而孫珩此舉,無疑在說他就是背後之人,孫珩都被牽扯進去了,南寧公還能跑掉嗎?順道還帶上了孫珩兩個姐姐姐夫家。

孫珩被打得抱頭鼠竄,哭爹喊娘的。

換成以往,南寧公夫人怎麼也要出來說話。可這次她不能開口了,兒子這是在給自家招禍。

這禍可大可小,往大點兒說,以後南寧公府在朝中受眾人排擠,說不定還有那嫉恨之人,暗中下黑手,日後南寧公府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往小裡說,黑鍋可以扔給惠帝背,但是可能嗎?就是惠帝背了這黑鍋,還得有個泄恨的地方啊。

所以,這次南寧公府有些堪憂了。

南寧公夫人本就是婦道人家,年紀又大了,越想越心中惶惶,忍不住流下老淚。

一看娘哭了,孫珩這小子也不裝了。

當即一通嗬斥驅趕,讓下人都退了去,才開口道:“娘,你彆哭,沒事兒的,這事兒牽扯不了咱家。”

“你小子就給我信口雌黃就是。”南寧公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睛。

孫珩揉了揉脊梁,方才被他爹打了一記老拳,吃疼得厲害。

“真沒事,這事兒有人扛,您待會兒就知道了。”

*

而就在南寧公收到消息的同時,惠帝也收到了這一消息。

收到消息的他,笑啊,連連撫掌讚道:“南寧公真乃我朝之棟梁,我大昌之福將。”

還差一句深得我心,這話沒有說出來。

與南寧公所想一致,惠帝以為這是南寧公知曉自己的為難,所以主動出來扛鍋了。當老子的不適合跳出來,剛好家中有一孽子,打小玩世不恭,是個跳脫紈絝的,正適合出來做出這種無稽之事。

到時候將事推到兒子不懂事,迷戀上一戲子,為博那戲子一笑,才惹出這種是非來。

真是皆大歡喜!

惠帝心中喜悅,連禦膳都多用了兩口,正打算歇息片刻,命人將幾位閣老找來,說說這事。到時候他怎麼說呢?自是小題大做,說一個戲子都知道先天下之憂而憂,你們這群當官的都是屍位素餐,趕緊將府裡的銀子都給朕搬出來,朕好拿去花用。

是時用什麼樣的語氣,什麼樣的說辭,惠帝都想好了。可誰曾想,彆人都是巴不得甩鍋,倒是有一人主動前來背鍋。

安郡王入宮了,隨行還有數量馬車。

安郡王素來進宮不用通傳,還被惠帝賜了準騎馬入宮,帶著馬車入宮,也不過是守宮門的禁衛軍檢查了一番,就準許入內了。

祁煊前腳入了宮,後腳禁衛軍這邊滿臉疑惑。這安郡王帶著這麼多銀錢進宮到底是為何?難道說,因為陛下缺錢,缺到安郡王將府裡邊角旮旯裡的銅板都一掃而空帶來了?

為什麼會這麼說?

因為方才這些禁衛軍檢查的時候,看到箱中所裝的銀錢都是些細碎的。大多以銅板為主,其中夾雜著大量的碎角銀子,整錠的銀子並不多。

祁煊這麼大張旗鼓入宮,還未到乾清宮,消息就被傳到惠帝麵前,也傳到了許多盯在這處人的耳裡。

惠帝索性就等他了一會兒,想看看這小子到底在弄什麼鬼。

隻是不一會兒,祁煊就到了,由太監通傳,進了乾清宮。

一進門,祁煊就嚷道:“皇伯父,榮壽給您送銀子來了。”

惠帝的臉色有些怪異,他當然隻是祁煊運了這麼多銀子,是來給他送錢的,可——

還不待他出言,就見祁煊一臉憤慨道:“趙懋那老匹夫實在不識趣,皇伯父找他開口,他竟然還敢托詞。還有那些文武百官,個個都跟皇伯父作對。吃得是珍饈,穿的是綾羅綢緞,碰到些事個個都裝死,一毛不拔,勘稱鐵公雞。這江山是咱們祁家的,彆人都能裝死,侄兒不能,所以侄兒來給皇伯父分憂解難了!”

“你的意思是說,那廣和園的戲子搭台賣唱是你出的主意?”

祁煊毫不遮掩重重一點頭,撇嘴譏道:“這起子人個個屍位素餐,這次侄兒就好好寒磣寒磣他們。看一個戲子都能為國分憂,他們這群當官的有什麼臉說為君分憂。”

惠帝錯愕,不過僅是一瞬間,他就撫掌笑了起來。

好一個寒磣!好一個有什麼臉說為君分憂!

他就說以南寧公一貫的處事風格,不可能在這是時候跳出來,那老小子忠心是忠心,就是膽子小了些,萬萬沒想到竟是他這個皇侄乾出來的!

能這麼毫不掩飾用這種手段狠狠去打那些王公大臣臉的,也隻有榮壽這小子能乾出這事來。

笑罷,他站起身走了過來,激動地用雙手拍了拍祁煊的肩膀:“好小子,皇伯父沒白疼你!”

祁煊露出一絲疑似羞澀的神情,不過旋即就被滿臉桀驁不馴取代了。

惠帝在前,領著他來到東暖閣的炕床上坐下。

“滿朝文武,也就榮壽懂得朕的心思,即使是你那兩位皇兄,這幾日也是龜縮在府裡裝聾子啞巴,巴不得朕記不起他們。”惠帝感歎了一會兒,才又道:“來跟皇伯父說說,這事你之後你打算怎麼辦?朕就一直說嘛,榮壽雖平日裡玩世不恭了一些,但一直是個好孩子。”

祁煊眸光一閃,幾乎沒有猶豫就道:“自然是皇伯父說怎麼辦,侄兒就怎麼辦。”他頓了一下,“按侄兒的想法,就是戲台子繼續擺著。擺一日,打他們一日的臉,侄兒就想看看了,他們到底能堅持下來幾日!”

惠帝先是一錯愕,旋即笑了起來:“好好好,好一個看他們能堅持幾日,既然榮壽已經有了章程,那就去辦吧。”

“那侄兒就不打攪皇伯父了,這就下去安排。”祁煊似乎來了興致的模樣,連坐都不願再多坐一會兒,便行了禮告辭了。

祁煊走後,惠帝也不急著歇息了,而是就靠坐在明黃色的炕床上,時而微笑,時而忍俊不住。

一個年紀有些大了的老太監,領著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先給惠帝換了一盞茶,才揮退了小太監,在一旁站下。

惠帝端起茶,撇著茶沫,邊看了他一眼,感歎道:“朕沒白養榮壽這孩子,世人都說安郡王荒誕無稽、蠻橫跋扈,可也就隻有他沒有顧忌、從始至終都認為朕是對的。甚至連朕的皇後,朕的兒子……”

說到這裡,惠帝沒有再說下去,臉色變得陰鬱起來。

洪英往前走了一步,微微弓下腰,一臉笑地附和道:“安郡王是陛下打小看大的,那些人說郡王爺蠻橫跋扈,不過是以訛傳訛,實則郡王爺如何,再沒有比陛下您更清楚的了。”對於皇後太子他們卻是提都未提,這些也不是他能提的。

惠帝點點頭,突然感歎又拍了下大腿:“榮壽是個好的!”

就這麼安靜了一會兒,惠帝驀地道:“洪英,你說朕若是派榮壽去河南——”

洪英一怔,旋即回過神兒來,“郡王爺年紀不小了,身上卻一直沒有差事,若是陛下想用郡王爺,也使的。”

“就是——”惠帝說了這麼一句,接下來的話卻並未出口。

而他不說,洪英也不插話,低眉搭眼地站在一旁。

其實洪英知道惠帝在猶豫什麼,還不是猶豫安郡王是鎮北王的種。洪英是惠帝身邊的總管大太監,大昌朝建朝以來,吸取前朝的教訓,將前朝遺留下來臃腫的宦官機構刪的刪減的減,很是清理了一番。並撤銷二十四衙門,改設內務府管理這些太監,自此太監乾政之事再不可能,而是完全變成了侍候人的奴才。

洪英從小侍候在惠帝身邊,也是風風雨雨走過來的,十分清楚惠帝的心思和秉性。彆看惠帝貌似是問他的主意,但若是他真有個什麼主意,反倒會被疑上了,所以洪英深諳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什麼時候可以插言,什麼時候打死都不能說。

像這會兒就不是他能插言的時候。

果然,過了一會兒,惠帝一揮大掌道:“罷了,還是先看看後續如何。”說白了,他還是在猶豫。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