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福廣兩地的大小商人,都知道安郡王和市舶司蘇提舉交情好,好不容易兩位大頭聚首,這麼好的露臉機會,哪能不來。能來的都來了,即使沒資格上門,也早早就送了禮。所以打從幾日開始就不斷有生麵孔人上門送禮,尤其是今日,提督府上的人更是收禮收得手都軟了。
祁煊在前麵招待一眾男賓,秦明月在後麵負責陪著各家各府上的女眷。
以前祁煊在秦明月麵前吹牛,說自己如今多麼多麼威風,秦明月都是半信半疑,可今兒她信了。
她在這些女眷們麵前簡直就是眾星捧月的地位,隨便說一句話就有人附和。誇完了她的福氣,誇相貌,誇完了相貌,誇衣裳首飾。就這麼被人吹捧著,秦明月真有一種飄飄欲仙感覺,感覺自己從頭發根到腳後跟都跟人格外不一樣。
之後昀哥兒抱出來,也得來一眾讚賞。明明還是眉眼未長開的奶娃,也被人誇成文曲星下凡,武曲星降世,以後定然是國之棟梁,深有乃父之風。
同時,還有各種小奶娃所佩戴物件往抱著昀哥兒的薛媽媽懷裡塞,小到金手鐲,大到金鑲寶石瓔珞圈,應有儘有,一切皆是華美,精致得讓人歎為觀止。
秦明月拒絕都拒絕不得,都說是看孩子雪白可愛,給孩子添福添壽的。
一直忙到了晚上,才把這些人送走,秦明月累得不輕,感覺比打了一場仗還累。等她換了衣裳,將被哄睡的昀哥兒遞給薛媽媽,祁煊也回來了。
他的表情與秦明月彆無二致,也是累得不輕的模樣,還渾身沾滿了酒氣。
等他沐浴更衣後出來,秦明月對他提起今兒在後宅所發生的事,重點是放在那些夫人太太們所送之禮上。她有些擔憂,總覺得這麼著就是在收受賄賂。
哪知祁煊卻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她們送上,你讓人接著就成。這算不得什麼,不然你以為他們為何都挑到今日來?”
好吧,其實這就是變相在給他們送禮,關鍵還挑不出什麼弊病來。
兩人上了榻,祁煊本想這樣那樣一番,可見她滿麵疲憊的樣子,他隻能摟著她就這麼睡下了。
*
其實福建這裡並沒有什麼春夏之分,於從京城裡來的人來說,不過是熱與更加熱罷了。
轉眼間昀哥兒就過了三個月,秦明月的奶水好,昀哥兒的營養也足。吃得白白胖胖,肉嘟嘟的,小胳膊小腿兒藕節兒也似,已經學會翻身了。秦明月僅著有限的育兒知識,知道讓孩子多趴著好,每日都會抽空將他扒光了擱在榻上,讓他自己玩上一會兒。
反正天熱,也不怕昀哥兒著涼,寬敞的拔步床上鋪著棉質的被單,小家夥兒躺在上頭,哼哧哼哧翻一個身,哼哧哼哧又一個,高興得啊啊直叫喚。
這孩子嗓門大,脾氣也犟,一點不如意就扯著大嗓門嚎。秦明月曾說了無數次也不知像誰,能像誰?反正不好的都是像爹,絕不會像娘。
祁煊從外頭進來,就聽見臭小子啊啊地叫喚,夾雜著秦明月的輕笑聲。
如今秦明月算是洗儘鉛華了,胭脂水粉之類物什一概不用,發髻也梳著最簡單的樣式,衣裳就更不用說了,都是撿著軟質的棉布穿。
按理說,這樣的她算不得是美麗的,畢竟有些粗糙,可在祁煊眼裡,卻是怎麼都看著美。
秦明月聽到有人進來的動靜,卻未聽見有人說話,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祁煊有些怔忪的臉色。
“怎麼?還不進來,我讓香巧她們備水,你洗洗換身衣裳吧。”
祁煊慣是喜歡穿深色的衣裳,這種顏色夏日吸熱。秦明月僅憑眼睛瞧,就能看出他衣裳上汗濕了不少。
屋中一角放著冰釜,絲絲涼氣順著冰釜上方的鏤空冒出,沁得一屋子涼悠悠的。這與打從外麵進來的人來說,無疑是從火爐裡進到一片冰天雪地之中,但在屋裡呆久了卻覺得涼,隻會覺得舒適。
本來薛媽媽是不建議在屋裡放冰,畢竟昀哥兒總是在這屋裡,不過秦明月堅持。她以前可是聽過什麼小兒無六月乃是訛傳,認真來說嬰兒比大人們更怕熱,絕不會大人穿著薄衫還直冒汗,小兒穿著棉襖還能十分舒坦。
試了一次,昀哥兒適應良好,他如今雖然還小,但也是能懂得十分是舒適,什麼不舒適。自打屋裡放冰以後,昀哥兒睡覺更香甜了,再也沒有發生前陣子總是睡不沉,醒了就大哭,白嫩嫩的小身子出了許多熱痱子之事。
所以打從進了暑天,這屋裡的冰就沒斷過。
祁煊從浴間裡出來,昀哥兒已經睡著了。
胖乎乎的小身子上穿著一件紅色小肚兜,這會兒身上又蓋了一層夾了兩層細棉布的小被子。兩隻小胳膊擱在外麵,小嘴兒輕輕地嘟著,彆提多可愛了。
換成以前祁煊上去就會吧唧一口,被秦明月埋怨過兩次總把孩子弄醒,他也不這麼乾了。而是笑得嫌棄中帶著親昵:“這臭小子,睡得像一頭小豬玀。”
秦明月拿白眼翻他。再沒見過這種人,總拿小豬玀來形容自己兒子,不過她也知道這是疼愛的一種表示。
對比當下士大夫們所具有的特質,什麼抱孫不抱子,棒下出孝子,大男人怎麼能像婦人們那樣抱孩子來說,他作為一個父親,算得上是極為稱職的了。
秦明月正在給昀哥兒墊尿布,對比現代各種方便的尿不濕來說,這種原始版的尿布自然不好用。不舒服且是其次,關鍵孩子戴上也不怎麼舒適,所以每次秦明月和昀哥兒玩耍之時,都會將他的尿布給去了,等吃奶或者睡覺時再換上。
她極為懷念現代那會兒的方便,從尿不濕到女孩子們用得姨媽巾,以前從不覺得,隻用到了需要用時,才會覺得這兩樣發明有多麼的偉大。
秦明月甚至動了念頭想做出這兩樣東西,一來方便自身,二來也能拿出去賣。可一沒塑料,二沒紫外線殺菌,什麼吸水樹脂更是沒有,想了也白想。
不過她倒是由此啟發,給昀哥兒做了幾個防水小尿褲。用最柔軟的小羊羔皮,鞣製後,用針線縫好,左右各有一根細帶。將尿布墊在裡麵,穿在身上,這樣一來也不用怕會尿濕被褥。
之所以會做出這東西,也是前陣子祁煊差點沒忍住把昀哥兒扔出去。
占了他的床也就罷,還把他的床給尿得臭烘烘的,不是看他還小,非得拎起來捅揍他一頓小屁股。
每逢一家三口相處的時候,香巧她們都會退到外間,所以秦明月給昀哥兒墊尿布時並沒有幫手。祁煊一麵擦著濕發,一麵走過去將旁邊乾淨的尿布遞給她,等她塞好尿布,又小心翼翼上前幫著將昀哥兒兩根小胖腿捧起來。
夫妻二人給兒子換好了尿布,還沒把昀哥兒弄醒,不禁都露出一個不自覺的笑。以前他們可是將昀哥兒弄醒過,這小子隨了他爹的驢脾氣,沒睡好被人弄醒,就會嚎,嚎得那叫驚天動地的。
“爺這兩天要出海一趟。”在床上坐下後,祁煊說道。
“巡防?”
秦明月並沒有當回事,拿起小被子給昀哥兒蓋上。
“南海那邊出了海寇,搶了兩艘商船,不光搶了貨,還殺了人。同行的一艘商船逃了回來,將事情報到了市舶司。”
自打大昌開了海禁,並在福州設立市舶司以後,海寇就跟清晨的朝露碰見了太陽,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許久沒聽見有海寇出沒,猛地聽到這話,秦明月就是一愣。
“那你這趟出去是剿寇?”
祁煊點點頭,“不然我水師威嚴何在。”
之所以會這麼說,也是祁煊如今非常有底氣。水師的戰艦大多都經過修整,並補齊上麵的軍備。加上如今水師有錢,可以算是鳥槍換大炮了,許多戰艦上都加了好幾門遠射程的紅夷大炮。水師上下個個一改之前的消極之態,天時地利人和,此時不打更待何時。
“剛好借機會練練手,等那些小子們練出來,下一個就是濠鏡那邊的佛朗機人。”
‘戰爭’這個詞語離秦明月的生活是極為遠的,現代時每次看新聞,總是見外國的人民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而本國老百姓的生活卻欣欣向榮。戰爭對秦明月的來說,就是在心裡罵兩句那些挑起戰爭的人真可惡。
來到這裡就更不用說了,消息的閉塞,造成許多人都認為如今是個太平盛世。其實呢,這不過是假象罷了。
她早就預料到有這麼一日,卻沒想到這一日會來得如此讓自己猝不及防。
她從不認為自己穿越了,就自帶主角光環。打仗就會死人,身處在其中就會受傷。在她認為自己最幸福的時候,她的丈夫,她兒子的爹,說要去打仗了。
胡攪蠻纏不讓去,她做不到,讓她笑著說忠君報國乃分內之事,她說不出口,她隻能沉默。
就是這種沉默讓祁煊覺得自己仿若乾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多少能明白些她的心思,所以越發愧疚。
“你放心,我一定會注意安全的。咱們船堅炮利,一定不會有什麼事。”
就是因為此,秦明月才怕,冷兵器時代,作為將帥極少會在戰場上斃命。因為將帥都死了,肯定是幾十萬大軍都死完了。可這時候不一樣,火器的威力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它的攻擊可不分敵我,射程遠威力大,一炮炸過來,管你是什麼身份,一切都化為灰飛煙滅。
她突然有些能理解為何清人入關後,會那麼忌憚火器。利用少數人統治大多數人,可不是得把一切能危機到生命的東西,都扼殺在繈褓之中。
“你得好好的,不然我帶著昀哥兒改嫁。”心裡太慌太亂,她有些口不擇言。
祁煊被氣笑了,合則每次他出去乾什麼危險的事,她都是用這種來威脅他。
他一把將之抓過來,按在膝蓋上就是一巴掌,“你就妄想吧,入了爺的門,一輩子就是爺的人。爺死了,你也得守著,你偷個人試試看,看有沒有人能治得了你!敢偷你,抄家滅門的下場!”
“那我偷偷養個麵首……”
話還沒說完,就被他翻起來,對著嘴唇就咬了一口。
他在上麵啃了啃,又親了親,才軟聲道:“行了,爺一定不會有事,不準再說這話。”
“不騙人?”
“爺保證。”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親的雷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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