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1 / 2)

==第一百零四章==

其實早在之前,朝堂上彈劾祁煊的聲音便有很多。

尤其之前在接觸戰中, 福建水師惜敗葡萄牙海軍, 那些借勢重提海禁之事的朝臣, 紛紛彈劾道若不是安郡王不顧政令,任意妄為,也生不出這種亂子, 致使大昌水師慘敗而歸,朝廷顏麵蕩然無存。

這種說法純屬胡攪蠻纏,但無奈人多聲音大, 即使朝堂上有不少人為安郡王說話,也壓不住這些聲音。

及至之後, 祁煊私自以福建水師提督署的名義發起懸賞令, 並招攬了一些江湖海幫,這更是讓他們宛如抓住了把柄也似, 紛紛上躥下跳地彈劾。

福建水師提督署為何繞過朝廷發下懸賞令不提, 為何招攬江湖海幫不提,隻抓著一點小小的痛腳參。顛倒黑白, 指鹿為馬,但凡有人為其說話, 便一頂大帽子扣上去,說對方被安郡王收買了。

若論朝堂是一片江河湖海, 這些跳出來的人隻能算是一些小魚小蝦,關鍵問題是朝中許多舉重若輕的大臣紛紛默不作聲,奇怪的是惠帝也不出麵袒護安郡王了。於是小魚小蝦也能咬死人, 致使這種情況愈演愈烈,及至之後為祁煊說話的大臣紛紛也不說話了,隻剩下這麼一個聲音。

與此同時,祁煊對朝堂之上發生的事置若罔聞,無視王銘晟連番幾次給他發來密信,讓他上自辯的折子。而是加緊速度開始在東海南海一帶布置起海防線,有了之前與葡萄牙海軍一戰,那些藏首藏尾的海寇們也不見了,進行得出奇順利。

這些日子祁煊很忙,經常夜不歸宿,出海更是家常便飯。

而秦明月也一改之前一心撲在昀哥兒身上的樣子,開始抽出空來處理啟明商行的一些事物。

這日,祁煊難得清閒,說要帶秦明月出去轉轉。

秦明月百思不得其解,想著許多時候未出去透透氣兒了,便準備打扮收拾一番同他出去。換衣裳的時候,祁煊讓她穿上男裝,她也未多做質疑,就是心中有些納悶。

等出了門,卻是往港口去了。

兩人一同登上一艘戰艦,隨著一陣號聲,船了。

祁煊不說,秦明月也就不問,兩人坐在甲板上,曬曬太陽,吹吹海風,倒也安適。

船行了差不多兩個時辰的模樣,才在一處荒無人煙的小島旁停下。

兩人上了岸,祁煊也沒帶其他人,就領著秦明月往裡頭走。

往前行了一會兒,才見到一副讓人窒息的美景。銀白色的沙灘,高聳挺拔的椰子樹,碧綠色的海岸,美得簡直恍若不在人間。

見她一副驚喜的模樣,祁煊也不禁露出一抹笑容來。

“這是布置海防線時,無意中發現的,我記得你曾經說想要一座小島。我上來看了看,覺得這裡風景優美,氣候宜人,離著大昌不近也不遠,就特意將這裡略了過去。你要是喜歡的話,過兩日我就找人上來蓋座房子,以後這島就留給啟明商行用。”

秦明月吃驚地望著他,“你知道我想要島是做甚?”

“還能是做什麼,爺是跟你睡一張榻上,若是摸不透你的心思,也枉活了這麼多年。你是怕朝廷政令會變,人走茶涼,所以想先留一條後路。”口氣似有些唏噓,也似有些索然無味的意味,祁煊難得一臉沉靜地望著泛著浪花的海岸線上,“這樣也好,爺恐怕在福建呆不了多少時日了。”

秦明月抿了抿嘴角,故作輕鬆道:“這樣也好,我早就厭極了這裡的天氣。酷熱難當,蚊蟲也多,每天到了晚上都得讓香巧她們用藥草將屋裡熏一熏,不然晚上定是睡不安穩。昀哥兒還小,這種環境不太適合孩子的成長。”

祁煊看了她一眼,“你就不問問爺為何說福建呆不了了?”

“能有什麼。左不過就是有人眼紅了,或是有人坐不住了。你記住一句話,無人妒者是庸才。”秦明月見腳下有塊兒石頭,撿起來,往海麵上扔了過去。可惜臂力不足,石頭掉落在沙灘上。

祁煊先是沉默。須臾笑了起來,“好一句無人妒者是庸才!行了,爺沒你想的那麼脆弱,爺就是有些不甘心罷了。”

說著,走過去將那塊兒石頭撿起來,揚臂往海麵上扔去。

在沒來到福建之前,他以為天就是那麼一片天,或是陰或是晴,都是息息相關。來到福建以後,才發現原來天地是如此的廣闊,天之外還有一片更大的天地。而人除了關心天氣的陰晴,還有理想,還有責任,還有抱負。

他並不為失去權利而煩躁不安,他隻是覺得自己的事還沒做完。當一個人充滿了乾勁兒正打算往前衝,卻被人硬生生拽住的那種感覺,祁煊有生以來第一次嘗試到。他這才知道,他以前所認為的憋屈,其實並不是憋屈,這種才是。

同時還有一種更深層的擔憂,若是他離開了,這裡還能如他所想的那樣繼續發展?會不會再度變成以前那種死氣沉沉的樣子?固步自封,隻顧內鬥,而說不定哪日屠刀就會降臨,而這些安居樂業的的景象都會變成一種生靈塗炭。

看似與葡萄牙海軍最後那一戰,贏得絲毫不費力氣,殊不知祁煊私下做得準備比想象中更多。就是因為夠了解對方,所以他才會全力以赴,不同與他人,他並沒有那種□□大國的倨傲,而是抱著小心翼翼的心態去與對方打得那一仗。

幸好贏了,也幸虧贏了,他沒有成為罪人。

因為祁煊知道,若是最後那一戰輸掉,那些張牙舞爪居心頗深的葡萄牙人絕不止是表麵所講的那樣,隻是要求進行互市,隻是要求道歉與賠償,他們想要的比人想象中更多。

幸好贏了。

暫時給了大昌喘息和發展的空間,可就在這個時候,現實告訴他,他必須回去了。

沒人知曉這些日子祁煊沒回提督府的時候,其實很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呆著。他進行了許多許多的心理建設,才能用似是尋常的麵孔去麵對她。

挫敗嗎?氣餒嗎?憋屈嗎?窩囊嗎?

都有!

儘人事聽天命吧。

所以這些日子抽出空來,他將自己手中所有關於葡萄牙海軍的資料,進行了彙總,並分發了下去。上到將領,下到一個小兵卒,隻寄望有人能意識到並記住潛藏的危機,哪怕有一天有人將水師上上下下的人都換掉,還有人能記住這一切。

也許這隻是一種奢望,但有做總比沒做強。

“我估摸著近日朝廷召我回京的聖旨就會到,啟明商行那邊……”

“該安排的事,我已經都交代下去了。有四喜富貴他們在,不會出任何的岔子,就是吳把總他們——”她頓了一下,“你若是走了,吳把總他們以後該怎麼辦?畢竟方一開始,吳把總他們是來幫你的,卻沒想到陰錯陽差一直留在啟明商行這邊。”

祁煊蹙眉想了一下,道:“爺明兒抽時間見見他,他若是來福建水師,爺剛好安排一下,若是不來,到時候再說吧。”

“好。”秦明月點點頭,又道:“這個地方不錯,你除了留給啟明商行當做後路,就沒想想做些彆的?”

祁煊一愣,“什麼彆的?”

望著她的臉色,大抵是夫妻二人相處久了,也有些心有靈犀。他心中漸漸升起一種想法,不禁道:“你是說——”

秦明月點點頭:“紅幫不過是個江湖幫派,卻是名聲在外,樹大根深,甚至朝廷都有免不了要用到他們的時候。你走之後,蘇提舉還在此,江南那邊還有王大人,咱們有著這麼好的機會,若是不利用一番實在太可惜了。退一步來講,若真有那麼一天,這也是一份力量不是?”

祁煊目光一閃,大腦快速地轉動起來。

而秦明月則是去了一邊,在沙灘上閒適的走著,給他留有一個相對安靜的空間,讓他想想未來行走的方向。

*

朝廷召祁煊回京的聖旨很快就到了。

水師上下驚詫不已,也就一些高級將領們心中明白到底是因為什麼。

忿忿不平者眾多。經過這麼長的時間,大家都十分擁護與愛戴祁煊。自打安郡王來後,水師上下的日子好過了,一天比一天紅火,大家宛如新生,再也不用像以前那樣,或是心存怨氣,或是破罐子破摔。

尤其經過祁煊整頓軍紀,水師的官兵和那些經商的海商達到前所未有的的和睦。護持著那些人出海,他們再也不是表麵讓人怕著,實則內心不知道怎麼罵的‘軍爺’,而是保衛者。外麵的人再提到水師,一個個都是豎起大拇指。

尤其經過和夷人那一戰,水師上下更是揚眉吐氣。

其實有時候人就是這麼奇怪,與好處與銀子這些阿堵物相比,顯然榮譽感的層次更高。那種由心底發出的自豪及與榮有焉感,是千金難換的。

可再怎麼樣,都不能抗旨,大家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提督準備離開福建。

這幾日,有許多水師的將領與兵卒私下來找祁煊,有的是表達依依不舍,有的是表達誰都不服就服他一個,而更多的卻是一種同仇敵愾,他們甚至說不管是誰使了壞將提督弄走,自己來做這水師提督的位置,想摘桃子都沒有那麼容易。

祁煊哭笑不得,也顧不得頹喪,反倒安慰起他們來,甚至將之前自己說過的話再度重複,希望他們能謹記記得海的那一頭還有強敵。

同時,關於啟明商行的未來,祁煊也經過一些布置。該打招呼該托到的關係,都托到了。

臨到離去的這一日,水師所有戰艦全部出港,號聲響徹整片海港,予以送彆。

一個叫王大同的總兵,提出要送祁煊一程,獲得了水師上下一致讚同。

兩位總兵,四位副將,五位參將,出列了一半,並帶著數位遊擊並其他低級軍官,一共五十多人,一同登上戰艦,要送祁煊一程。

本來祁煊打算先走陸路到浙江,從浙江通過運河回京,這下好了,也不用麻煩那麼多事了。直接由水師戰船一路護送前往浙江,從浙江海口穿入運河,而戰船打著水師的旗號一路招搖過市,直接開到京城外麵。

這一路上,船上的人不覺,殊不知行徑各地,他們的戰船前腳走,後腳便有無數密函密信送往京城。各道禦史的折子,也以八百裡加急的速度送往京師。

無一例外訴說之事,都是福建水師的張揚跋扈,安郡王的惡行昭彰。

其中特意點明水師眾多將領擅離職守,向朝廷示威,以及戰船沿路行經城池,當地兩岸老百姓在看到是福建水師的戰船,聽說船上之人是打跑了夷人的安郡王,種種愛戴與稱道聲,以及行徑運河,但凡有民船見到此船,便遠遠避讓,夾道相迎,呼聲一片。

宛如君王出行,禦駕親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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