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2 / 2)

不多時,便端著茶水與果子盤上來,在幾上擺下。

待夥計下去後,祁煊笑著對秦明月說:“這來了自家的地方,你還要故作姿態,到底是在演哪一出?”

話說出口,卻並未得到秦明月的回答,他見她麵色怔忪,忍不住就順著她眼神看了過去。

就見斜對麵正對著戲台子的那處雅間來了人,是兩個人。

其中一個年紀大約在四十左右,此人麵部線條剛毅,鼻梁高挺,鬢似刀裁,下巴留著短髭,十分英武不凡。他一身半舊的青袍,乍一看去並不顯眼,可若是細看就能看出不同尋常。

至於他身邊所立的男子倒是極為英俊,而有這麼一個人在此,頓時就將那人襯得黯淡無光。

怎麼是他?

祁煊眼中閃過詫異,因為這人正是江南總督王銘晟。

王銘晟算得上是日理萬機,公務極忙,竟能抽空來戲園子看戲。可想著他那唯一的嗜好,倒是能夠理解的,畢竟王總督尋常也沒什麼其他愛好,也就喜歡看看戲。

可為什麼彆處不去,偏偏來了這裡?!

祁煊忍不住去看秦明月的臉色,她的臉色有些怔忪,似乎還有些複雜。祁煊心中一緊,忙笑道:“嘿,他怎麼來了?你說爺要不要去打聲招呼?”

秦明月嘴角的笑有些冷,“你要想走漏了風聲你就去。”

她的語氣有點衝。祁煊似乎並沒有意識到,懶洋洋地道:“那就不去了唄。”秦明月臉上閃過一抹愧疚之色,忙放軟了聲調:“若是爺想去就去吧,王大人應該不會與他人說見過我們。”

“還是不去了,人家這副模樣,明顯不想讓外人知曉。咱們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還是相安無事吧,有什麼事信裡說就是,沒必要見麵。”

說話的途中,戲台子上的樂聲變了。

秦海生一身戲衣蓮步輕移地走了上來,裙擺微搖,如和風拂柳。水袖輕提,低眉淺笑,似哀似怨,鳳眼波光流轉。端得是儀態萬千,彆具風情。

唱得正是《牡丹亭》其中的一折,尋夢。

秦海生簡直將杜麗娘演活了,將其的依依不舍與生死相依,展現的是淋漓極致。

角兒好,戲也好。

可秦明月卻一點都沒有想去認真看的心情。

她上過戲台子,更懂得現代演戲中站位的講究,所以她即是隻能從斜側方向看去,也能看出台上之人眼神放在何處。

她的心飄飄忽忽地往下墜著,直到戲罷,還沒能見底。

戲散後,這滄海閣慣是安靜慣了,自然不若前麵戲樓的嘈雜,即使有客人打賞,也都是私下裡交代一聲罷了。

秦海生正在後台卸妝,就聽有人來報秦明月來了。

他先是吃驚,再是錯愕,忙將自己收拾了一番,便迎了出去。

“小妹,你怎麼來了?我正打算回京一趟,看看你和榮壽,還有昀哥兒……這就是昀哥兒吧?來,小舅舅抱一抱。”秦海生說著,上挑的鳳眼裡滿滿都是笑。

昀哥兒尋常是挺認生的,不是熟悉的人,一概不讓抱,可今兒也不知怎麼了,竟願意讓秦海生抱。大抵秦海生和秦明月是一胞雙胎,雖如今乍一看去不太像,到底還是有些相似的。

這蘇州的廣和園和京城一樣,後麵都有一片宅子用來住人。秦海生領著秦明月一行人去了後麵,在正房的明間裡坐下。

彼此互訴了一番近況後,秦明月道:“方才我和夫君無意之間看到了江南總督王銘晟王大人,沒想到王大人竟喜歡看戲,還來了咱們廣和園。”

秦海生正端著蓋碗喝茶,聽到這話,他手微微一頓,抬起臉笑問:“小妹說得是哪位王大人?”

祁煊簡直想跳起來暴打一頓這二舅哥,怎麼唬人都不會。

他抱著茶盞直往嘴裡灌茶,也沒敢插言。

“就是那個常年包下正對著戲台那處雅間的人,怎麼二哥你竟不知道?”

一個謊言通常需要無數個謊言的來圓,秦海生麵上瞧不出任何端倪,詫異道:“沒想到那竟是王大人,這個二哥倒是不知。你也知道,我平日事多,也沒關心過這個……怎麼小妹突然問起這個來?”

“我就是有些好奇罷了。”

秦海生哦了一聲,道:“時候也不早了,我讓人去叫桌席麵,咱們邊用邊說。”

話題這就被岔開了,等席麵叫來,一家人坐在一處邊吃邊說。

秦海生是不飲酒的,所以也就祁煊自斟自飲了兩杯。提及祁煊和秦明月即將前往遼東之事,秦海生有些歎息:“你們這一去也不知何時才能見麵。”

“所以我和爺特意繞來蘇州,就想看看二哥你。大哥如今已成婚生子,日子過得順遂安穩,唯一讓妹妹放不下心的就是二哥你了,就不知二哥什麼時候給我娶個嫂嫂回來?”話到尾音,秦明月口氣戲謔。

聽到這話,秦海生有些失笑:“成親這事哪能一蹴而就,大哥是碰到了意中人,二哥呀……”

“難道這麼多年二哥就沒有碰到愛慕的女子?”秦明月問。

秦海生一愣後,搖搖頭,又笑道:“緣分這事可遇不可求,有大哥在前,二哥不急這事,小妹就不用擔心我了。”

“可你孤身一身,總是讓人放心不下。”

秦海生臉上滿滿都是笑容,“怎麼可能是孤身一人呢?這戲園子裡這麼多人,尋常熱鬨得緊。好了,吃菜吃菜,我估摸你們大抵不會在蘇州久留,就彆說這些無關緊要的事了。”

說著,他持起酒壺,給祁煊斟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雖我不飲酒,但今日一彆,也不知何時再能見,我就陪榮壽喝兩杯。”

秦明月不再說話,祁煊看了她一眼,便笑眯眯地端起酒杯和秦海生推杯交盞起來。

這一頓吃到黃昏時分,昀哥兒都已經在秦明月懷裡睡著了。

祁煊起身告辭,秦海生留他和秦明月:“若不今晚就在這裡住下吧,在蘇州多留兩日。”

秦明月道:“我們本就是私下折道而來,還得趕往遼東,且此地不宜久留,就怕走漏了風聲,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秦海生沉吟道:“既然你們已經有了章程,二哥就不多留你們了,待有合適的機會,二哥就去遼東探望你們。”

“好。”

之後,秦明月他們也沒讓秦海生送,就從後門離開了。

回到船上,船很快就駛出蘇州城,秦明月坐在窗前,沉默地看著外麵靜謐的夜色。

祁煊在她身邊坐下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二舅哥他……”

秦明月突然道:“罷了,說不定這一切隻是我們的無妄之憂,我二哥從小喜歡唱戲,最大的願望就是有一個小戲樓供自己唱戲,無憂無慮,不用為世俗所困擾。其實這樣也好,他可以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這種話,祁煊也不知該怎麼接,隻能在旁邊連連點頭。

秦明月站起身,來到窗前,手撫著窗欞,回頭笑看著他:“人啊,這一輩子太短,做喜歡做的事,看著想看到的人,就是一件極為幸福的事了。”

祁煊一愣,突然覺得這一刻的她很美,下意識問道:“那你最幸福的事是什麼?”

她狡黠一笑,賣關子:“不告訴你!”

船繼續往前行著,這一去就是千裡迢迢。

作者有話要說:  福建篇算是完了,下一章就是遼東篇了。

今天清明啊,所以更的少了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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