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憐子情(1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4889 字 3個月前

聞聽廠督言語間竟認可尚璟所言,郎燕生不由意外,然藍軒說的究竟是什麼事,他卻猜不透了。下意識與尚璟對視,郎燕生第一次在他眸中也見到疑惑,隻是藍軒不說,他們也不能多問。

紫禁城的夜,柔軟得像塊發亮的黑綢子,蜿蜒的銀河緩緩流淌,星輝下殿宇連綿,莊嚴肅穆。待午門前的漢白玉日晷落下第一道日影,毓坤照例早起。歇了一夜,雖身子仍有不適,精神倒比起昨日好了不少。今日該是她去後宮給薛貴妃問安的日子,距辰時尚早,用過早膳,毓坤換了常服,帶著馮貞向儲秀宮去。

前些時日頗有些不順遂,她不願與薛貴妃添煩惱,有意將與藍軒的不愉快瞞著她,但想必多少已有些言語傳到了去,昨日終於等到旨意,毓坤心下一片輕鬆,自然要第一時間將這消息報與母親,好叫她安心。

過隆宗門,在西二長街前下轎,毓坤抬眼便望見紅牆黃瓦後儲秀宮高揚的單簷歇山頂。其下鬥拱繪著蘇式彩畫,庭中古柏森森,漢白玉石基上東西各有一隻銅鹿。這裡是她六歲前居住的地方,西麵那隻鹿她還曾騎在上麵玩耍。望見熟悉之景,毓坤的步伐不由輕快。

深紅朱門遷延而開,毓坤但見石階下候著一對丫鬟,皆衣羅綺珠翠,不似下人,倒像大戶人家的小姐。她心中明白,大約是薛府的兩位夫人來了。

當年她受冊為太子,連帶外祖家也封了侯,因薛老太爺,薛大爺皆不在了,這爵位就由薛家長房長子,她的大表兄薛懷瑾襲了去。雖是虛封,沒有食邑,但延綿下的恩澤賞賜卻是幾輩子都受用不完。所以不止在蘇州老家,即便是在貴胄雲集的京城,薛府的奢侈鋪排,也是數得上名兒的。

宮人見太子駕臨皆驚惶,毓坤卻抬手,將向內通傳的人止了。她向來不喜薛府的招搖,又知道兩位舅娘無事不登三寶殿,便立在廊上聽了會,果然聽到正廳中竟隱隱傳來哭聲。

薛家長房的蔡夫人以帕掩唇,泣道:“可憐我瑾哥兒,讓人打成這般摸樣,三天尚下不得床,堂堂保昌侯府,竟叫人欺辱到這步田地……”

越說越傷心,她哽咽得喘不上氣來,薛貴妃歎道:“人放出來就好,皮肉之傷,將養兩日也就好了。”

蔡氏卻如護崽的母虎,騰得起身道:“話豈是這樣說,如今娘娘是貴妃,位同副後,坤哥兒是太子,正是儲君。我們家是什麼身份,那人又是什麼身份,區區一個應考的舉子,竟將瑾哥兒打了,那不開眼的巡城禦史還將人拿了,可憐我兒在大獄中過了一夜。好在順天府尹識趣,弄清身份將人放了,隻是若不將那打人者治個重罪,如何消得下這口氣!”

毓坤心知,若真如蔡氏所說,薛懷瑾無故挨了打,又怎會被巡城禦史拿去,隻怕是他先動的手。因瞧在她的麵上,順天府尹不得已將人放了,本已是占了便宜,然她這舅娘不知足,還要編排顛倒黑白的說辭,想要將對方治罪。

見毓坤沉著麵孔,身邊宮人皆不敢喘氣。廳中的薛貴妃自然也是明白的,見蔡氏不肯罷休,冷淡道:“這樣的話嫂嫂莫再提,我雖入天家,卻不過是做妾罷了,又有何貴呢,自己生的哥兒,尚不得喚一聲娘,又哪有什麼光彩可以蔭護娘家。”

這一番話堵得蔡氏麵上紅一陣白一陣,訕訕道:“怎可這麼說話,皇上對娘娘可是……”

薛貴妃打斷道:“瑾哥兒既從獄裡放出來了,就在家好生養著,過幾日改了紈絝習氣,再捐個官兒與他做。對方想必亦有傷,需好好賠償,若是讓人告到都察院去,隻怕我也護不住。還有便是,今日我既將這事了斷,便不許再去煩擾太子。”

見她是鐵了心不護短,蔡氏委屈極了,卻不能不應。一旁二房的鄭夫人有些坐不住,試探道:“這樣一來,怕是要一筆花銷呐。”

因長房襲爵,鄭氏心中未免不平。蔡氏守寡,有些事不好出麵,她便在薛府掌家,一想到明明是長房惹了事,銀子倒要打官中出,頗有些不滿,卻不便表現,隻柔柔道:“這些年替娘娘看園子,也貼了不少錢進去,隻怕公賬上有些吃緊。”

未想到話音剛落,便聽人笑言:“倒叫舅娘為難了,那麼明日將園子收回來,這項開支也可省下了。”

蔡、鄭兩位夫人循聲而望,見宮人推開隔扇,竟是太子颯然走了進來,不由驚惶,起身便拜,尤其是鄭氏,更不知該接什麼話好。

前些年薛府得諭旨敕造小滄瀾,每年得宮中一萬兩白銀用於園林維護,是綽綽有餘的。毓坤心知這錢到了薛府賬上,能有二分真的用在園子上就不錯了,卻未想到鄭氏竟還借這由頭,哭起窮來。

果然,她這話一拋出,鄭氏便跪下了,慌忙忙道:“為難也是應該的,能為娘娘分些憂,可不正是我們的福分。”

見毓坤不為所動,似是真要將園子收回來,鄭氏紅了眼眶道:“哥兒可還記得小時候養得那缸金魚,舅娘都替你好生喂著,什麼時候得了空到園子裡坐坐,看看可歡喜不?”

她這溫情牌打得柔腸百轉,毓坤雖知是套路,終究礙著薛貴妃的麵不好與她撕破臉,便命她起身。

鄭氏剛鬆了口氣,卻聽薛貴妃道:“無錯,昨日我已將園子收回了,以後嫂嫂們也可少費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