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君前言(1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6471 字 3個月前

然今日她來, 殿中諸人麵上卻現出幾分尷尬, 毓坤心中發沉, 又見朱毓嵐也在, 越發生出些不好的預感來,不由下意識望向藍軒。

這幾日相處下來, 她對他還有幾分把握。

見她瞧著自己, 藍軒一笑,嗡嗡的議論聲中, 毓坤隻聽他開口道:“諸位。”殿中即刻安靜下來, 眾人目光皆落在他身上, 藍軒負手, 漫不經心道:“前日陛下曾與我說,五哥兒驍勇, 倒像朕年輕時,太子既病著,便讓他也為兄長分些憂罷。”

五哥兒便是福王,而這話的意思自然是要將獵賽的事交予朱毓嵐。

毓坤腦袋裡嗡的一聲,未料到竟有這樣的轉折, 然心中越是波濤洶湧, 她越是不能這情緒宣之於外, 依舊站直直的, 沉沉望著藍軒。

國之大事, 在祀與戎, 而戎狩向來不分, 她這太子尚在,卻由福王帶人與瓦剌獵賽,明顯是告訴天下之人,她不能勝任。

本朝立國以武,儲君卻孱弱,這無疑是恥辱了。

藍軒說完話,見毓坤冷然望著自己,他曾想過到她會吃驚,會憤怒,卻未想過她會這樣平靜,並沒有把力氣花在無謂的爭辯上,而是抿著唇,嚴肅想著對策,倒有些超越年紀的沉穩。

視線一經交彙,毓坤即不動聲色轉開,然眸中那瞬稍縱即逝的那絲情緒還是被藍軒敏銳地捕捉到。

他原本隻想看看她會如何應對,然方才見她扇子似的睫毛顫了顫便垂下,將失望和委屈掩得嚴嚴實實,心中忽然異樣起來。

毓坤轉而望向朱毓嵐,見他麵上一點沒有驚訝的神情,知道這恐怕是早已商量好的,今日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她從沒像現在這般後悔過,這幾日的照拂竟讓她真以為藍軒是個好相與的,甚至從宛平回來後,她一度覺得,他雖沒讀過什麼書,見識卻不淺薄。以至於稍微不過偷了些懶,便讓朱毓嵐得了空,橫插一杠子進來。

隻是這世間最無用的便是悔恨,說起來,她也並不曾給過他什麼好處,像他那樣唯利是圖之人,如何會平白為人辦事?

好在並非無人為她說話,禮部尚書董昌鶴雖古板,卻為人剛正,即便知道藍軒既抬出了皇上,這事差不多算板上釘釘,況且列位之人有許多位想必早已與他通過氣,不是趨炎附勢,便是怕惹禍上身,恐不會支持自己,依舊出了列,沉聲道:“陛下既說是分憂,也沒有全權交予福王的道理。”

此言一出,頓時冷了場。他身邊的禮部左侍郎陳伯謙猶豫道:“那便讓太子與福王兩人各領一隊……”話未說完,便被武英殿大學士張懷冷言打斷道:“哪有這樣的道理,如此倒讓瓦剌部看了笑話,陳公為禮部侍郎,如何想得出這樣不倫不類的主意”

陳伯謙倒笑了,正色道:“原來張閣老也知如此不倫不類,若要我說,儲君為貴,太子殿下獨領一隊便可,不然豈非本末倒置,長幼失序,這才真叫瓦剌人看了笑話。”

未想到他使得竟是欲揚先抑的計策,這樣一頂動搖國本的帽子扣下來,殿中無人敢言,張懷麵色發沉,卻不好反駁。

毓坤望著陳伯謙想,已是第二次了,這位陳侍郎雖生得圓潤,倒是真機靈,一句話便將原本過場的事生生拖進了爭論的範疇,殿中之人自此分成兩派,唇槍舌劍起來。

毓坤此時也看出來,如今她並非勢單力孤,畢竟她是太子,是皇上欽定的主持大局人選,其中的意思自然夠明白人細思。從這旨意下來的那天,原本與福王對峙時處於下風的情勢便微妙地扭轉了,然而她也知道,與經營多年的張家想比,她如今羽翼尚未豐,倒沒必要爭在一時。

不過,她自然不會讓朱毓嵐贏得這麼輕巧。

這麼想著毓坤不由又看了朱毓嵐一眼,隻見他昂首站著,雖不說話,卻還是倨傲的老樣子,隻是目光總不經意落在她身上,然每次她回望過去,他又若無其事地將視線轉開。

一開始毓坤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幾次之後,她故意抬眸,正捕捉到他的視線,朱毓嵐似乎驚了下,倒不好轉開了,強行與她對視片刻,毓坤莫名發現他耳根竟有些紅。

隻道是見鬼,毓坤索性不去看他。

見殿中爭論愈演愈烈,張懷忍不住望向藍軒,見他好整以暇,似乎並沒有被這突如其來的小插曲乾擾,方放下心。

果然,見膠著不下,他淡淡開口道:“瓦剌凶悍,儲君貴重,太子殿下萬金之軀如何以身涉險,不如坐鎮中軍,而福王殿下領隊行獵,這樣也合陛下的旨意。”

待他說完,一時間沒有人接話,言中之意雖看上去是令兩方各退一步,然實際不過是委婉的話術罷了,實際上還是福王主事,與先前並無差彆。

文華殿大學士廖仲卿還要再言,毓坤擺手將他止了,微微笑道:“諸位所言皆是,我聽了聽,倒是廠臣的辦法更穩妥些,隻是皇上愛子之心拳拳,我也自然愛惜弟弟,不忍讓他辛苦,斟酌隨侍人選的事便交與東宮詹事府,到時五哥兒領著人去便是了。

說罷,她目光灼灼望著藍軒,倒有些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意味。

原來是在這等著,藍軒在心中一笑,還真有些想看,若自己再反駁一下,她又會做何舉。然而他也知道,再乖的貓,急了也是會撓人的,更何況眼前這位主兒本身是個烈性子。隻是大麵雖定了,他卻忍不住想再拿小魚乾逗逗她,還有張懷那邊不能不幫,不由悠悠道:“那便讓福王府的長史到詹事府協理,往來交接也方便些。”

毓坤一滯,這人當真可惡,無論如何都要給自己添堵。然胳膊拗不過大腿,沉沉望了他會,毓坤終於道:“那就……這麼定了。

這才真叫各退一步,瓦剌人麵前的風頭依舊叫朱毓嵐去出,然而由誰跟著去則由東宮與福王府共同商定,即便朱毓嵐想生什麼事,她也能提前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