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2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6521 字 3個月前

藍軒沉沉望著她道:“因為,他並不是我的父親。”

毓坤不由睜大了眼睛,她直覺接下來便是個驚天的秘密,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當年,我父親與蕭伯父有些交情,為了躲避仇家追殺,我母親想把我和我哥哥托付給他,但蕭伯父說,他隻能帶一個人走,我和我哥哥,隻能活一個。”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我與哥哥和母親在船上,蕭伯父在岸上,母親想讓我哥哥去,我哥哥卻對我說,小鳳去罷。”

“我不願走,他第一次打了我一巴掌,讓家仆抱著我跳了船。”

“後來蕭伯父告訴我,我哥哥和母親都死了,讓我忘了過去的事,做他的兒子。”

“蕭伯父待我很好,但我卻一刻也沒有忘記我哥哥,因為他對我說過,總有一日,我們兄弟會再相見。”

“也真的如他所說,幾年之後,我便得知,我哥哥還活著。而等我們真正見麵,是在我十五歲的時候。”

“那時候蕭家謀反案發,我被打入詔獄,斬立決。我哥哥試了各種法子,都沒能救出我,隻能買通獄卒,將我打昏,換了出來。”

“我醒來後才得知,他在獄中向先帝寫了封陳情信,請求入宮侍奉,換得免死。”

“先帝應允了,我們都活下來,但我卻無法原諒自己。”

“我曾質問過他,為什麼不讓我去,我哥哥說,知道依我的性子,是寧可死,也不會屈辱地活。”

“他對我說,他已經有了兒子,並沒有什麼遺憾。人隻要活著,便有希望,若是死了,就一點兒希望也沒有了。”

“很久以後,我才真正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毓坤忽然想起,先前在西市的刑場,藍軒對史思翰的兒子也是這般說的,原來其中竟有這樣的曲折。

“之後我哥哥在宮中,而我則代替他,做他沒有完成的事。我知道,我隻有比他做得更好,方不辜負他的期望。”

毓坤道:“所以,你並不姓蕭。那你的名字又是誰取的。”

藍軒道:“是我父親取的,我的名字中有個恒字,而我哥哥名字中有個升字。”

毓坤下意識道:“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這是《詩經·小雅》中的一句,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騫不崩。

藍軒淡淡道:“月為日影,自打我母親誕下一對雙生子,我父親便選定其中一個繼承家業,而將另一個藏了起來,不許他出現在人前,為的便是若有不測,不至於後繼無人。”

他語氣雖輕,毓坤卻感到異常殘酷,而當年那個被藏起來的孩子是誰,自不用多說。

毓坤望著他道:“那你的仇家又是誰,竟如此厲害。”

藍軒道:“殺我父母的人,已經死了。但害我哥哥的人,仍舊活著。”

“我曾經發過誓,若不能做到答應他的事,便永遠不恢複本名。”

毓坤凜然,心中忽然騰起個猜測,輕聲道:“先前你說,你哥哥入了宮,那後來呢?”

像是陷在什麼回憶裡,藍軒悵然道:“就在三年之後的一天,我接到封信,是我哥哥送來的,說他要去趟福建,那裡有艘船,船上載滿了軍械,和蕭家那樁案子有關。”

“他走得很急,約我在霞浦見麵。然而我緊趕慢趕到了港口,過了約定的時間,卻並沒有等到他,甚至連那艘船也不見蹤影。”

“我一連等了七日,到了第八日上,身邊人都勸我不要再等,我卻又等了七日,依舊不見他人影,那時我才明白,也許是真的等不到他了。”

“後來我向附近的漁民打聽,方知道半月前岸邊確實停著艘大船,卻叫倭寇劫去了。但其實那艘載著簧石銃的船其實並沒有到達東瀛,不然朝廷無法順利平定倭寇之亂,我想那艘船應是駛去彆的島,或者是……沉沒於東海。”

他似乎不願說出那幾個字,毓坤卻在心中想,若是駛去彆的島,總有回來的一天,現在看這樣子,恐怕是沉了。

“所以,你並不是在找那艘船,而是在找你哥哥?”

藍軒眼眶發紅道:“我願意相信,他是在東海上遇到仙島,也不願,他是葬身萬丈海水之下。”

“但我騙不了自己,那船多半是沉了,而且,極可能是他將船鑿沉的。”

“我知道他寧可沉船,也不會叫整船軍械落於倭寇之手。因為他說過,任何時候,一己私利都不該淩駕於國家之上,

“所以,那些通敵叛國之人,是不是非常可惡?”

見藍軒深深望著她,毓坤斷然道:“是。”

她知道他說的是陸循。

“於是為了查清楚這事,你代替他回了宮?”

藍軒沉聲道:“到了第十五日,我便想明白了,為什麼他受過的罪,我不能受,為什麼他吃過的苦,我不能吃。”

“隻有回宮,回到先帝身邊,才能將這事查明白。”

“所以我回來了。”

“好在,並不算晚。”

藍軒負手道:“這世上本沒有無縫的天|衣,既然叫我查到了……”他淡淡笑了笑道:“那便誰也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