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2 / 2)

俯首為臣 蜂蜜薄荷糖 5896 字 3個月前

果然這次到輪到藍軒意外了,公然被太子調戲,他鳳眸一暗,見毓坤挺直腰身,瞪著自己的樣子,不由想起郎燕生對她的評價——倒真像幼貓似的,被人捏住頸後皮毛拎起來時便乖乖將爪子收起來,溫順得不得了,然一旦有了機會,還是要撓人的。

藍軒揚唇打量她半晌,見毓坤一臉戒備,笑了笑,倒不走了,仿佛有意似的,負手立在她身畔。

相距極近,毓坤感到強烈的壓迫感,極不舒服。她想走開些,又覺得這樣仿佛露怯,強忍著未動。餘光掃過,但見他長身玉立,是極俊朗的樣子,雖並不在人群當中,卻仿佛眾星拱月的焦點。毓坤察覺出在場之人皆懼怕他,見他走下來,自覺讓出大片位置,連說話的聲音也小了許多。

然遠處禮部尚書與鴻臚寺卿依舊爭執不下,毓坤聽了一會,大概明白為的是諸如瓦剌使臣入城該走哪座城門,使團又下榻何處這種細枝末節,因邀番邦使節共襄盛舉還是頭一次,並無舊例可循,所以頗有些僵持。

隻是這樣的事她是不好插話的,毓坤強忍著不適又聽了一會,依舊沒聽到正題,倒越發頭暈目眩。

許是方才跪著時寒氣入體,這會綿密的痛夾雜著惡心一陣陣湧上來,她腰軟得幾乎站不住,內衫已讓冷汗浸透,黏膩貼在身上,小腿微微打顫。

不能坐,站又站不得,毓坤緊絞著纖指,下唇已被咬破,濃烈的血腥味湧進口中,呼吸緊一陣緩一陣。

又一陣尖銳的墜痛襲來,毓坤瞳孔猛然緊縮,眼前發黑。再恢複意識時,她竟感到身子輕了許多,有熱意從後腰漫上來,毓坤下意識回眸,麵色驀然蒼白,竟是藍軒不動聲色撐著她的腰身,而她幾乎靠在他懷裡,近得可以聞得他頸側淡淡的香氣。

隻是他表情很冷,蹙著眉,仿佛第一次見她似的,目光森然逡巡。

毓坤強裝無事,微微一動便掙開了,藍軒的神色中卻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深長,目光長久落在她身上,久到毓坤下意識以為,自己臉上是不是有什麼不好的東西。

披著素紗單衣上了榻,她好一會才緩過神來。

殿宇深廣,絳紗輕漫,紫檀柱間縈繞著安息香。珠簾內,毓坤靠在迎枕上,茫然望著拔步床鎏金頂上的四爪團龍,怔怔想,這裡明明是她的慈慶宮。西苑、瀛台,那是她爹住的地方。如今她是太子,尚在東宮,並沒有做皇帝,自然也沒有囿於那人之掌,受那樣……肆意的淩|辱。

想來這些時日忙著蒙古瓦剌部使臣入京的事,累得很了,沐浴時竟伏在水中睡著,還做了那樣的夢。

一想起方才的夢,毓坤羞怒交加,麵頰染上薄紅,夢中人事皆荒謬,卻真實如她親曆,又綿長似將半生道儘,若真是什麼預兆……那一刻,她實打實地害怕起來。

兀自在榻上蜷了好一會,毓坤才漸漸平靜,想起曾聽高僧論佛時雲,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想來世間的夢皆是反的,這麼著方安下心來,隻是心中依舊不明白,為何竟會夢到那人。

為什麼……會是他,毓坤翻來覆去思索,卻沒有一點頭緒,這夢果然毫無章法,隻能暫將心中的亂麻放下。她下意識起身,指尖卻觸到榻間一方半卷的畫軸。

垂下眸子,毓坤一眼便望見今日的罪魁禍首。瞧著那畫,她氣不打一處來,沉聲道:“去把謝硯秋叫來。”

手邊這幅《熙陵幸小周後》,正是她的伴讀,安國公之子謝意昨日送來的,畫的是宋太宗與南唐小周後的事。其時南唐國滅,後主被俘,封違命侯,而小周後得封鄭國夫人,野史上說周後每隨命婦入宮,輒幾日方出,便是被太宗強留幸之。

亡國、美人、強幸……大概正因了這畫,才有了那樣一個不堪的夢。

然此畫雖為春宮,卻工筆精巧,人物情態栩栩如生,曆代文人印鑒提拔皆列其上,更為難得是竟有當世書法大家蕭恒的題詞。她愛畫,尤喜書法,近代中又最愛蕭恒的字,因著早逝,這位神仙似的人物少有作品傳世,真跡極珍惜。

這本是謝意收來討她歡喜的,然而見畫中輾轉承歡的小周後蹙額不能勝之態,兼有亡國為虜之憂憤流露於眉宇間,倒真鮮活得似那夢,毓坤越發生氣,壓著怒意道:“更衣。”

說罷掀開紗帳,赤足走下榻去。

寢宮內外隔以一方髹漆山水屏,絳雪忙打了手勢,四個宮女各自從一角的氈墊上起身,將外間十二道隔扇牢牢緊閉,方捧著鎏金銅盆與巾櫛胰皂等物向內走,穿過雕花落地罩,侯在屏風之外。

慈慶宮內貼身服侍她的宮人皆是她生母貴妃薛氏娘家的佃農之女,世代受薛家的恩情,出身清白可靠。早在她出生前便教養選入宮帷,深知闔家上下的性命榮華都係在她身上,因而能多年如一日,死守這生死攸關的秘密。

絳雪試了水溫正宜,伺候毓坤淨了麵。紫檀案上羊脂玉熏爐燃著嫋嫋煙氣,彤雲和翠雨將熏好香的常服置於朱地剔黑漆盤中捧著,黛霧另取來兩道白綢。

毓坤立在鎏金蟠龍鏡架前,絳雪為她解開衣帶,素紗單衣便順著凝脂般的肌膚滑下去。又取下她發間的玉簪,緞子似的烏發傾瀉而下,細腰下姣美的圓渦若隱若現。即便日日伺候,不過鏡中一瞥,絳雪依舊覺得驚心動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