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茂才越發驚詫起來,到了繡樓下,正見藍軒陪著一人從樓上走了下來,夜色深沉,他並看不清那人的麵目,隻覺是個少年,疑惑揣測間,身邊的陳伯謙卻跪了下去,伏地三呼道:“微臣陳伯謙叩見皇上。”
徐茂才如遭雷擊,若說方才是疑惑,現在他便是震驚,整個人從頭木到腳,不知道是不是在夢裡。
徐茂才好一會才緩過神來,用力抽了自己一巴掌,確實感到了疼,這更令他不知所措起來,而那少年正高高在上望著陳伯謙道:“平身。”
這會她的目光轉了落在自己身上,徐茂才僵著身子跪倒在地,脊背上冒出冷汗,不由自主發起抖來。
皇上竟然在他徐家的外宅裡,看樣子還是叫人劫持回來的,徐茂才不敢想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徹骨的涼意漫上來,他不住地叩起頭來。
好半天方聽毓坤道:“你便是徐茂才?”
徐茂才抖著嘴唇道:“是、是。”
毓坤瞧著他,揚唇道:“朕今日方覺,你不止是個人才,更養了個好兒子。”
徐茂才麵色蒼白道:“是、是。”
之後發覺不妥,忙改口道:“不是!不是!”
毓坤嗤了聲道:“到底是還是不是,朕瞧你需得好好想清楚。”
徐耀祖麵如土色,伏在地上汗透重衣。
毓坤揮了揮手,想叫人將徐茂才帶下去,如今她最惦記的是謝意,想叫人來好好問一問。
就在徐茂才被架起來的那刻,巡撫衙門的兵士已將徐耀祖從繡樓上帶了下來。
徐耀祖並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又見徐茂才也在,以為來了靠山,再看到毓坤身邊的藍軒分外眼紅。
毓坤蹙眉,想叫人將他也壓下去,徐耀祖卻比她更氣,瞧著她無所畏懼的樣子,顯然是藍軒來了有所倚靠,惡狠狠道:“好啊,有你這姘頭來給你撐腰了,倒是長了本事。”
聽了這話,徐茂才眼前一黑,差點撅過去,他氣得渾身打顫,若不是叫人架著就要衝上去,直拍著大腿道:“你這個孽障!”
徐耀祖又不自知,還在口出狂言。
陳伯謙也目瞪口呆,還好他反應快,立刻道:“掌嘴。”
即刻有個兵士上前,大耳刮子扇得徐耀祖左搖右晃,口鼻流血。
見毓坤麵兒上很不好看,陳伯謙也不敢喚停,使了個眼色,那兵士接連不斷地打了下去,直到徐耀祖徹底委頓在地上。
眼花耳鳴中,徐耀祖終於明白了不妙,方才他沒有看清,這喚人掌他嘴的竟然是巡撫陳大人,而他爹站在一旁看著他被打,不僅不攔,反倒是麵帶恨意,像是在說乾脆將他打死算了。
被壓著跪在地上,徐耀祖顧不上各處的劇痛,隻抬眸望著毓坤,但隻這一眼,便有人上前將他踹在地上,嗬斥道:“大膽。”
接著徐耀祖聽陳伯謙沉聲道:“衝撞禦駕,欲行不軌,主犯淩遲,並誅九族。”
徐耀祖一時間不敢置信,將這話在腦海中過了幾遍,確定他說的是禦駕兩字。
怎麼會這樣,那美少年似的人物,竟然是……竟然是皇上?
不由想起今日在開封府衙門,他身邊的侍從亮出腰牌道是禁軍統領,難道說的竟是真話。
這可當真是要淩遲誅九族的罪!
一時間冷汗簌簌而下,徐耀祖連身上的劇痛也感覺不到,有人架起他,拖著向外走,最後一眼他望見徐茂才,見他爹也被人押著,麵上一片灰敗,知道這次恐怕當真是再無回天之力。
見這徐氏父子皆被帶了下去,毓坤依舊冷著麵兒,陳伯謙深知這次恐怕自己也難脫罪,再次跪在地上道:“微臣失察,請陛下責罰。”
這會正是用人之際,還需要他查案審案,毓坤自然不會自斷一臂,望著他道:“起來罷。”
“朕知道你是新上任,自然不能立時一掃官場之積弊,但如今情勢已壞成這樣,如徐耀祖之流,不過是官家子弟,竟能借著父輩的勢力欺行霸市,當街擄人,甚至私自調動都衛所的兵,簡直是無法無天,這樣的事朕若不親見,恐怕不敢信。”
陳伯謙再跪,伏在地上不肯起,叩首道:“微臣願戴罪立功,徹查此案。”
毓坤負手道:“還不止如此。”
她轉過身,目光不經意望向繡樓,這會劉玉娘也從房裡出來,自雕花欄杆間向下張望,將方才的事儘收眼底。
望著毓坤,她的眸子睜得很大,即便聽不清下麵的人說話,也看得出毓坤身份不凡,而她身邊的藍軒器宇軒昂身姿筆挺,自也不是一般人。
無怪乎他不肯娶她。
但這次又是他救了她!想到這兒劉玉娘又悲又喜,簌簌流下淚來。
見毓坤一直望著繡樓,陳伯謙有些訝異,隻聽她道:“樓上的是劉萬金的女兒,你把人看好了,再將她爹也拿到開封府來,這案子可沒有你想得那麼簡單。”
陳伯謙一凜,即刻應了。
毓坤讓他起來,陳伯謙揣度著她的心思,小心翼翼道:“微臣……護送陛下回行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