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的市場部很大, 分幾組, 廣告公關等等各司其職。
初梔現在實習的崗位是品牌策劃, 兼任打雜的。
實習生大多這樣,部門裡什麼雜事兒也都需要做,所以一般是累成狗擔當。
而關於新老大要下凡來微服私訪這件事,按照調研主管的意思就是, 大家不用太做作, 表現的自然一點兒,優秀一點兒, 要讓陸總看到景恒員工的基本素質。
雖然這本身就挺做作的。
初梔坐在椅子裡, 撐著下巴看著許策劃又偷偷摸摸掏出小鏡子開始補妝,看起來沒什麼積極性。
和她一樣淡定的, 還有鑲金邊兒海龜。
海龜其實長得挺帥的, 一米八的個子, 一張剛正不阿十分正直的臉, 濃眉星目, 總之就是一看就是積極向上的未來小樹苗。
隻不過這根小樹苗常年都保持著下巴四十五度角上揚,黑眼仁下瞥, 或者用眼白看人, 用鼻腔一聲不屑又輕蔑的“哼”作為回答。
日常口頭禪是“在英國——”“中國現在這個樣子——”“在英國就絕對不會這樣——”“中國人可真是——”
巴拉巴拉。
因此, 這位高學曆海龜在辦公室裡其實人緣不怎麼地,平時隻有初梔會熱情地和他說話。
小樹苗的表情看起來對中國這種官僚主義的追捧挺不屑的, 輕輕哼了一聲,也不顧周圍的騷動, 頭也不抬地哢嗒哢嗒敲鍵盤。
他倆對著坐,中間隔著磨砂玻璃隔斷,初梔能看到他露出來的腦瓜門兒和兩道粗黑的眉。
初梔想起剛剛粉襯衫說的,時隔幾天又想起之前在會議室那次。
她當時也就隨口一說,沒什麼惡意,現在想想,她當時當著那麼多的人那麼說,好像也確實不太合適。
再仔細想想,這海龜好像連著好幾天,連他鼻孔都不願意瞧她了。
初梔恍然大悟了,正琢磨著那天找個時間,確實應該跟他道個歉或者請他吃個午飯喝個下午茶什麼的,發著呆的功夫,陸嘉珩走進來。
黑發,桃花眼輪廓狹長,開扇的雙眼皮,唇瓣削薄紅潤,唇角微勾。
他套上了西裝外套,領帶也已經板板整整地係好了,白襯衫扣子一直扣到最上麵的一顆,整個人看起來輕佻也禁欲,矛盾又和諧。
初梔看見紅唇鮮豔的許策劃和旁邊女孩子交換了一個眼神,那眼神和在學校的時候,小學姐學妹們來跟他要手機號的時候的眼神一模一樣。
所以說讀書的時候小姑娘們討論的校草是她男朋友,實習上班了以後同事們討論的年輕鑽石王老五也是她男朋友。
初梔撐著下巴,神遊天外。
再一抬眼,陸嘉珩已經走到她麵前。
他遮了光,陰影打下,初梔抬起頭來。
辦公室裡寂靜,悄無聲息,所有人的視線都往這邊看過來,神情各異。
初梔坐在位置上,仰起頭,手指抓著桌邊。
陸嘉珩眉一挑。
初梔瞪大了眼,表情看上去有點驚恐,緊張的看著他。
靜了片刻。
調研主管湊近了兩步:“陸總,這是新來的實習生,才來沒多久。”
“實習生?”他始終垂著頭看著她,聲音低,沒什麼情緒,看著她的眼神也淡,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
初梔一愣。
陸嘉珩長眼下移,和她視線岔開,順著她鼻梁嘴唇下巴尖滑到脖頸,最後落在她胸口的工作牌上。
那上麵有她的照片,姓名,還有實習的工作崗位。
陸嘉珩微微傾身,保持在合適的距離湊近了點兒,吐字淡,尾音卻軟,輕柔的聲線無論是說什麼都像是在說情話。
“初梔,品牌策劃——”他緩聲一字一字念,微頓,抬眼看著她,“既然是實習生,為什麼不是‘實習品牌策劃’?”
初梔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有點沒反應過來。
陸嘉珩唇微勾,直起身來,居高臨下看著她:“工作牌摘了,過兩天重新弄一個。”
初梔:“……”
初梔本來以為工作牌這個事兒他已經放棄了。
結果沒想到原來在這裡等著呢。
*
連著一個禮拜,小陸總新官上任三把火,市場部串了兩三回,搞得整個公司裡雌性荷爾蒙亂飛,到處都是各種類型混合在一起的香水味。
初梔在報廢了兩個工作牌以後,終於忍不住在下班的時候把某個人按在駕駛座上狠狠咬了好幾口,才得以保住第三個。
第二天上班,小陸總下巴上多了兩個創可貼。
作為此時的景恒最受歡迎、關注度最高的人物,這一變化還是很多人注意到了的,公司內部聊天軟件八卦了一整個上午。
被一群美麗女白領談論了一上午的創可貼,可以說是非常有牌麵的創可貼了。
會議室。
陸嘉珩人一進去,就有兩兩三三的人,起身和他打招呼。
他掐著時間來,長桌上人已經坐滿了,陸老爺子在主位,旁邊坐著陸泓聲,另一邊的位置空著。
三年前,陸嘉珩第一次踏入這間辦公室的時候,還隻能在最外側秘書旁邊的角落裡隨便拉張椅子,連咖啡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