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之杳回了自己的院裡,將路時昌送的禮小心翼翼的收好放在了首飾盒的最底層。
秋月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最底層放著的都是姑娘這些年來所珍重的首飾,大多數都是夫人和少爺送的。
現如今,鎮國公送的禮也被放進了這裡。
她伺候魏之杳許久了,知道她們家姑娘心有多軟。
旁人看著被嬌寵長大的小姑娘,實際上內心敏感又脆弱,侯爺的偏心是導致一切的罪魁禍首。
姑娘看似不在意,可心底還是期盼著能被父親疼愛。
秋月歎口氣,心頭愈發憐惜姑娘。
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好妄議主子,可縱然如此,她們也能看出侯爺做的確實過了。
鎮國公看著倒是還算重視姑娘。
但願夫人能找個好歸宿,姑娘能有個好父親疼愛。
她低著頭繼續收拾,在心底默默期盼。
魏之杳心情好,梳洗好後換了件衣裳很快沉沉睡去。
一夜無夢。
第二日,她難得起了個早,領著春花秋月往昭陽大長公主的屋裡去。
魏卓然半蹲在昭陽大長公主旁陪著她說話,也不知說了什麼,把老人家逗的喜笑顏開。
“外祖母。”她嬌聲喚了句,抬步進了門。
“姣姣來了。”昭陽大長公主拉著她坐下,關切的問:“昨晚看你沒用完飯,我派人過去問了問,丫鬟說你早早就歇下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的?”
“沒…”魏之杳心中微暖,回道:“大概是昨兒出去玩累著了,身子有些沉覺得使不上勁就先睡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挽著她的胳膊撒嬌,“外祖母讓您擔心了。”
昭陽大長公主安了下心,拍拍她的手背,笑著道:“多出去走動走動也好,你身子骨就是偏弱了些。”
每提到這個,她就惱的厲害。
她好好的外孫女被寧安侯府養成了這般病弱的身子,若不是念著老侯爺的情麵,她早出手收拾魏宏遠了。
也因此,她愈發疼惜這個外孫女。
“姣姣還沒用早飯罷?”昭陽大長公主回了神,又安排人上了早飯,她年紀大了,用的多是清粥,不過考慮到他們兄妹倆在這,又讓人上了點他們平日愛吃的。
“你們兄妹倒是一個比一個忙。”昭陽大長公主笑著看了兩人一眼,“平日裡倒不見你二人在一起過。”
魏之杳趁機告狀,嘟囔道:“哥哥忙的很,我不敢打攪他。”
魏卓然:“?”
昭陽大長公主的目光頓時回到了魏卓然身上,不怒自威,“你整天都在忙什麼?”
魏卓然被噎的說不出話,狠狠瞪了一眼魏之杳,才將自己最近的事和她說了遍。
昭陽大長公主點點頭,又問:“你年紀也不小了,可有心儀的姑娘?”
魏卓然一口水差點沒從嘴裡噴出來,“外祖母!”
“怎麼?”昭陽大長公主瞪他,“你母親也是,不知為你多上上心,你這般年紀還沒定親,日後未必能找到好的。”
她越想越有危機感,偏過頭問:“姣姣可有認識些好的姑娘,給你哥哥介紹?”
“有。”魏之杳沒去接魏卓然投來的警告視線,笑眯眯道:“哥哥需要嗎?”
魏卓然立刻拒絕,“不要。”
“你費點心了。”昭陽大長公主又瞪了一眼魏卓然,“你哥哥這樣子也不知有哪家姑娘能瞧得上他。”
昭陽大長公主定下的事,自然輪不到魏卓然來拒絕。
用完早飯,他一路咬牙切齒,將誌得意滿的小姑娘拎到了長廊,“魏之杳你是故意的吧?”
“是外祖母提的。”魏之杳無辜的攤攤手,“哥哥可彆什麼事都往我身上推。”
魏卓然瞪她一眼,“反正外祖母的話你聽聽就行了,可彆真給我介紹。”
京都的那些貴女他可吃不消,要是娶回來他得被嘔死。
“放心吧魏卓然。”魏之杳拍拍他的肩,“我不會把人往火坑裡推。”
“這還差不多,”魏卓然鬆了口氣,後知後覺的又聽出什麼不對,氣的瞪她,“誰是火坑?”
“我說的不對嗎?”魏之杳白他一眼,“你不喜歡的人娶回來可不是糟踐人家?”
魏卓然被噎的說不出話。
他是不願意娶,就怕母親和祖母外祖母給他想法子娶親那就麻煩了。
他想了想,撓撓頭嘟囔道:“我有心儀的姑娘了,你可彆亂來。”
還是和她說一聲,省得她為了外祖母的話,真給他介紹什麼名門貴女。
他還沒將那人娶回來呢,若是聽到消息不搭理他怎麼辦?
魏之杳一早知道他有心儀的姑娘。
他生性灑脫肆意,不喜歡規規矩矩的名門貴女,更偏愛邊關的女子。
她的嫂嫂便是生長在邊關的一朵芍藥花,富麗又英武,是大夏少有的女將——謝紅芍。
上一世,兩人成親便被人不看好。
一個是紈絝小侯爺,另一個是英武女將軍怎麼看都不搭,好在他們一直恩愛如常,也打破了那些流言。
隻可惜後來因為孩子的事,兩人還是走到了形同陌路的地步。
魏之杳壓下心底的澀意,努力露出笑,“我能去瞧瞧嗎?”
“你想做什麼?”魏卓然格外警惕,伸手在她頭發揉了一把,笑罵道:“你可彆胡來,哥哥我還沒追到手呢。”
謝紅芍是個難追的人。
他一路從京都追到邊關,再從邊關追回京都,對方愣是沒半點動容。
不過也算有一點進展了,起碼謝紅芍對他沒那麼冷臉。
想到這個,魏卓然又充滿了動力。
“我想去看看嫂嫂。”魏之杳挽著他的胳膊晃了晃,輕聲道:“我和嫂嫂認識後,也可以幫哥哥是不是?”
魏卓然被這一聲嫂嫂喊的極為愉悅,勉強點了點頭,“行吧,抽個空再說。”
起碼,得看看謝紅芍的態度。
若是謝紅芍不願,他就找機會把這丫頭哄走。
魏卓然打定了主意,笑的愈發燦爛,絲毫不心虛。
魏之杳應了聲,杏眼彎了彎,“謝謝哥哥。”
魏卓然擺擺手和小姑娘叮囑不要出去亂說,便徑直出了門去。
魏之杳也和
她走了截然相反的方向,去了溫氏的屋子。
溫氏難得沒出去,穿了件青色的羅裙在作畫,動作優雅嫻靜,執筆的手白皙漂亮,動人極了。
“母親。”魏之杳喚了聲走近。
她作的是一副山水畫,寥寥幾筆勾勒出氣勢磅礴的山河,可以看出畫工極好。
魏之杳並不知道母親會作畫,還畫的很好。
縱然她並不懂欣賞水平的高低,可不難看出這幅畫的精美。
“您什麼時候學會的作畫?”
“幼時就會了。”溫氏瞧見她來,將筆放下,輕輕笑了,“好久沒作畫都生疏了。”
很多年沒摸過了,技藝確實忘了很多,好在一些基本功沒落下。
“母親畫的真好。”魏之杳拿起畫笑嘻嘻道:“我喜歡這幅畫,母親就送我罷?”
溫氏咳了聲,麵上神情有些怪異。
魏之杳瞧著她的神情大約也猜到了什麼,將畫放下笑眯眯的問:“母親是要送給國公爺的吧?”
溫氏麵色燥紅,點了點頭。
她好久未作畫了,即便上次路時昌送了一套畫具來,她也沒作畫的心思。
可路時昌又給她寫信,說是想要她的一幅畫,她沒能拒絕得了,點點頭也就應了。
真的開始畫時,她又找回了年少時的感覺。
那時的她無憂無慮,是被昭陽大長公主嬌養在府裡的安陽縣主。
而不是,後來在後院中不得丈夫喜歡的溫氏。
“我就不和國公爺搶了。”魏之杳挽住她的胳膊,笑吟吟道:“母親要給我畫更好的。”
溫氏點點頭應了,“好,定給我們家姣姣畫個更好的。”
兩人坐在一起說了會兒話,溫氏才想起來一件事,忙道:“劉家給我們遞了帖子,說是要請你去賞花。”
“劉家?”魏之杳沒什麼印象,“推了罷。”
她和京都的貴女交情不深,也就和路嘉雲熟一點,一向不太愛出席這些貴女們的宴會。
“是你三姐姐定親的那個劉家。”溫氏拍拍她的手安撫,“去罷,省得讓人落了口柄,老夫人若知道又該不高興了。”
老夫人雖算不上多疼魏之悅,可畢竟是府裡的姑娘,也都照顧著點臉麵。
劉家設宴,她這個做妹妹的若是不去,傳到老夫人那,不定以為姣姣如今被昭陽大長公主寵的多囂張跋扈呢。
魏之杳想到祖母隻得應了聲好。
左右祖母都覺得她是個白眼狼,將寧安侯府的臉麵往地上踩。
可她怎麼就不想想,這一切究竟是誰造成的呢,若是祖母肯多管管魏宏遠,其實鬨不到這個地步的。
她縱容著魏宏遠,把他養成了一個獨斷是非不分的性格,才有了今日的悲劇。
魏之杳不覺得對不起他們,隻覺得可惜。
祖母對她還挺好的。
*
劉家算不上大,不過有著寧安侯府親家的這一層身份上,也讓人高看了一眼。
劉家的大公子娶的寧安侯府的三姑娘,雖說是個庶出,可也是寧安侯的親生女兒。
沾著這份親,旁人也都高看他們一眼。
因此設宴,也還算來了不少人。
魏之杳由著春花秋月扶著下了馬車,人流湧動,她隻瞥了一眼就收回視線。
“是寧安侯府的六姑娘。”
“錯了,應該是昭陽大長公主府的姑娘,人家現在可是住在昭陽大長公主府上。”
“嘖嘖嘖連她也來了,劉家麵兒不小。”
旁人的議論沒讓魏之杳眉頭皺上半分,將帖子遞給小廝,立刻就有丫鬟領她往園內去。
魏之杳道了聲謝,“有勞了。”
丫鬟暗暗看她一眼,少女雪膚烏發,著了身鵝黃的水煙裙,頭上戴的絹花像是真的似的,嬌豔欲滴,嬌貴可人。
府裡的姑娘就沒一個能和她比的,這才是被嬌養出來的姑娘。
丫鬟想著,麵容愈發恭敬。
園內一群妙齡少女簇擁著中央那個粉裙少女嘰嘰喳喳的說話。
“還是圓圓有能耐,能將六姑娘也請來。”
“是啊,我聽說六姑娘都不怎麼參加宴會呢。”
“聽說六姑娘和安陽縣主生的一樣美,真想看看到底長什麼樣。”
“嗤…”一聲嗤笑從後方傳來。
魏之妍慢慢走近,皮笑肉不笑道:“何必呢,魏之杳又不在這,你們再怎麼吹捧她也聽不見,倒不如等她來了再說。”
她是看不慣這些吹魏之杳的樣子,明明都是寧安侯的女兒,偏她名氣更大些,憑什麼呢?
她自認為姿色不差,魏之杳和她也沒有什麼區彆,怎麼就她被人誇?
有個縣主娘又如何?
現如今,她娘還背著個和離的名聲,無論怎麼來說,現如今她們都不該再用敬仰的語氣提她。
“原來是五姑娘,我說誰說話一股酸味呢。”
“可不是,人啊貴在自知,沒有那個臉就彆開口說話,省得鬨出笑話給人看。”
“咱們啊和她比不來。”
幾個年輕姑娘原不想和她對上,可魏之妍就像瘋狗一樣咬上來。
誰還怕了她不成?
自己找罵也怨不得誰,看這樣子也就是個上不了台麵的,當著一眾人的麵這麼得罪人,她以為以後還有幾個人敢來請她赴宴?
不怕她當眾發瘋?
魏之妍被氣的又是一滯,咬緊了牙沒開口。
“行了都少說兩句吧。”被簇擁在中央的粉裙少女淡淡開口,打斷了眾人的話。
“是是是,既然圓圓開口我們便不多說了。”
“吃茶吧。”
劉圓圓也不想管這個破事,可畢竟是她設的宴,若鬨大了她這個主人臉上也不好看。
“六姑娘來了。”
正說著,丫鬟領著個黃裙美人走來,烏發雪膚,生就冰肌玉骨,讓人隻瞧一眼便忍不住心生歡喜。
幾個年輕姑娘都看呆了。
六姑娘真如傳說中是個好顏色。
五姑娘魏之妍生的也算不錯,可和她一比,未免顯得有些俗氣了,不如她清麗靈動。
“六姑娘。”劉圓圓親熱的上前拉著她的手,“就等你了。”
麵前的
人過分熱情,魏之杳有些不適的抽出手,笑了笑,“你是?”
“噗嗤。”魏之妍笑出聲來,譏諷的介紹道:“魏之杳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連誰請你來的都不知?”
“這是劉家的大姑娘劉圓圓。”
劉圓圓有幾分尷尬,麵色不愉。
她好心好意的把魏之杳請來,誰想到她竟然這般忽視她?
昭陽大長公主的外孫女又如何,她又不是昭陽大長公主,卻硬是擺出了這副架子。
當真可恨。
因著覺得被她落了麵子,接下來的活動劉圓圓便有意無意開始的孤立她。
幾個和她常玩的姑娘也都看出了蹊蹺,一個個的也都離魏之杳遠了些。
縱然身份高,可本又不是一個圈子的人,討好魏之杳沒用,索性跟著劉圓圓的步子走。
就算魏之杳不喜她們,可兩家的大人難不成為小輩找她們麻煩?
魏之杳也看出了不對,笑了笑也沒說什麼,特意挑了個角落窩在椅子上喝茶。
春花忍不住開口:“這劉家的姑娘也是個拎不清的。”
秋月難得沒訓她,附和的點了點頭,“可不是,咱們姑娘根本不認識她,眼下又作出這副樣子給誰看?”
姑娘又不認識她,她一上來就自來熟的抓住姑娘的手,也沒介紹下自己。
誰認識她是誰?
現在反倒覺得姑娘怠慢她,哪有這樣的理?
“行了畢竟在旁人家裡。”魏之杳擺擺手,讓兩人閉上了嘴,心頭倒是有些可惜。
四姐姐不在。
她答應母親來,除卻因為祖母外,還因為想看看四姐姐,畢竟好久沒見了。
可來了才知道,四姐姐原來不在?
她捧著茶水喝,托著下巴望著園內的池塘發呆。
*
另一側,劉家大公子也邀請了一些好友,就在離園子不遠的地方。
年輕姑娘們的笑聲傳來,也引得一眾公子哥心癢癢。
“勝平去看看?”
“就是啊勝平,去瞧一瞧唄。”
劉勝平沉吟了聲最終還是點點頭,“好。”
一眾公子哥才又往園子裡去,年輕姑娘在園內說話,鮮花映的美人們人比花嬌。
劉圓圓最先看見了劉勝平,招了招手,“哥。”
劉勝平應了一聲,領著一群人過來,他們幾人一過來,年輕姑娘們也都收斂了些。
魏之妍生的不差,也受到了一些年輕公子的追捧。
園裡的一些姑娘本就不喜她,見狀更是暗罵這些人沒個眼光。
“六姑娘。”有人壯著膽兒喊了聲。
“嗯?”魏之杳回過頭,掃了來人一眼,麵前站著的是個年輕活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