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有莉香看不見他, 其他人都能看得見,這是酸澀裡帶著疼痛的體驗。
森鷗外想起自己曾經翻閱過的一篇,叫做《so far》, 名字很美式, 卻是日本人寫的。
主人公是個小男孩, 他的父母因為一次爭吵開始假裝看不見對方, 不論什麼事都要讓主人公當中間人傳話。久而久之, 主人公真的以為父母是生活在不同維度的兩個世界,而他能夠隨意地在這兩個維度穿梭。
某天父親因故打了小男孩, 小男孩哭了, 他很難過,並決定從今往後和母親住在同一個世界裡, 不再作為父母傳話的媒介去父親那邊。下了這樣的決心後,小男孩真的再也看不見父親。隻要父親靠近他, 觸摸他,小男孩就會陷入呆滯表情空白。
故事以父母帶小男孩去醫院檢查, 父親傷心哭泣作為結束。
莉香變成了那個小男孩, 更嚴重的是,裡的父親至少還能觸碰到自己的孩子, 他卻連這點都做不到。
自那天之後,森鷗外覺得自己住進了莉香的世界和真實世界的夾縫裡。
他那邊什麼都有, 唯獨沒有自己的戀人。
森鷗外動了很多歪腦筋, 嘗試了很多辦法。比如把臉蒙起來接近莉香,看這屏蔽的機理究竟是麵部識彆還是基因識彆。
是後者。
再比如,在空白的紙張寫下交流的字跡放在桌上, 看莉香能否通過文字來和她交流。
事實證明不行。連他寫下的文字也要屏蔽。
他從來不會輕易喪氣, 輕易失望, 然而在一天內嘗試了幾十種方法都無果後,這種消極的情緒竟稀有地在聚集起來,飛進了他的思緒裡。
更可惡的是那個白毛咒術師,在知道莉香看不見他後還放肆地嘲笑了好一會兒。他的那個粉毛學生也是天天圍在莉香身邊打轉。
這種蒼蠅趕不掉還不能趕的厭煩情緒真是讓人不好受,讓本就糟糕的心緒雪上加霜。
“你對莉香姐做了很壞的事吧?”粉毛少年問。
“這麼自以為是地說教彆人可夠讓人火大的。”臉上還是客氣的笑容,手已經摸到手術刀了。
“不是自以為是,猜測而已。”輕描淡寫地戳碰彆人的感情生活在彆人那裡可能隻是失禮的程度,但在森鷗外這裡無疑是在火*藥堆上完煙花。
再多舞出一顆火星子,就會嘭的一聲。
“因為莉香姐總是很難過。”
沒有火星子,反而下了一場大雨。
“莉香總是很難過嗎?”森鷗外當然知道。
眼線拍回來很多照片,莉香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很少會笑。
他印象最深刻的是一張黃昏時分的照片,時間是黃昏,天空的雲在靜默地燃燒。莉香躺靠在陽台的長椅上,穿的嫩黃色吊帶和牛仔短褲。
她隻會在家裡的時候這樣穿。
照片上的她在抽煙,煙霧繚繞,煙在燃燒。
她垂著眼,看自己殘缺的左腿,舊傷處長出的新肉和周圍肌膚的顏色不同。莉香像漂亮精致的玩偶,殘肢處被壞心的人點燃,那紅色的新肉是火星。
點燃她的壞心人太多了,她的父母,她高中時的男朋友,還有森鷗外自己。本該得到很多愛的好孩子,卻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收獲的都是惡意。她把這黑色的惡意碾碎成火*藥粉,把自己埋在裡麵。
莉香正絕望地,帶著求死的意識燃燒。
雲在燃燒,煙在燃燒,她也在燃燒。
照片在森鷗外的手裡也有了滾燙的溫度。
“是啊。再說了,莉香姐那麼溫柔,若不是你做了很壞的事,她怎麼會狠心到直接把你當透明人。”
說得很對,但讓人不爽,“你管太多了。”
“因為我喜歡莉香姐——”
森鷗外的手術刀離虎杖的脖子很近,多餘的話不說,眼神和他的手術刀一樣冰冷。
“哦!你速度好快!”虎杖沒有害怕的模樣,“用這樣的小刀近身殺人,看來技巧很厲害嘛,不過我不會和你動手。”
“因為你是咒術師?”森鷗外好笑地反問。
“不是,因為莉香姐最喜歡你。”
森鷗外怔愣著移開手術刀,調整回情緒:“那不是當然的嗎?”
虎杖鄙夷地看著眼前這位不誠實的大人,“你剛才臉上的表情可不是這麼說的。”
“莉香她……什麼時候說過這樣的話?”
“還是人魚的時候,”虎杖回憶道,“五條老師問姐姐最喜歡的人是誰,她毫不猶豫地說了你的名字。”
“哦。”開心。
“我是不知道你要在莉香姐眼裡當多久的透明人,但若是她某天能重新看見你,知道自己最喜歡的人受過傷,肯定會難過的。”
森鷗外無可辯駁。
“同樣的,你如果讓我受傷,莉香姐也肯定會心疼,說不定還會給我做好吃的,天天看望我,和我一起說讓我受傷的那個人的壞話。”虎杖笑了笑,“也就是你嘍。”
森鷗外:……
不行,還是想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