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池子很大,開了密密匝匝的荷花,風一吹,滿園都是清香,池中錦鯉擺尾,搖曳開點點漣漪,晃碎了池麵上映著的燈影,倒像是揉碎了滿天的星光。
孟臨殊正將手裡的魚食撒到池子裡,他沒穿外套,黑色的針織衫束在西裝褲中,從後看去,能看到細窄的腰身,還有頸後露出一點的皮膚,在已經落下去的天色裡,是一種玉石一樣,白得微微晃眼的光。
大概是聽到腳步聲,他轉頭看了過來,盛少欽原本將煙叼在嘴裡,莫名其妙就連忙把煙拿了下來,手忙腳亂地就手揉皺了丟到了一旁。
做完這一套動作,盛少欽才覺察出自己的方寸大亂,他在心裡罵自己沒出息,咳了一聲向孟臨殊打招呼:“喂魚?”
孟臨殊“嗯”了一聲,唇邊含著淺淺的笑容:“是,爸爸讓我來替他照看一下這些魚。”
他語調溫和,倒是不像盛少欽想的拒人於千裡的樣子,竟然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盛少欽走過去,和他並肩站在池子旁,看到裡麵的錦鯉,一尾尾被養得又圓又胖,在水裡遊來遊去時,倒像是一頭頭小肥豬。
盛少欽忍不住感歎:“姑父養得孩子個個都瘦,養這些東西倒是白白胖胖。”
孟臨殊問:“爸爸還養過什麼?”
“有貓有狗。我記得小時候家裡有條狼青,是部隊退下來的軍犬,站起來一人多高,跳起來能直接從這院子裡翻出去。剛來的時候身上那腱子肉,大姐一直誇它帥,被姑父養了幾年,大姐回來一看,問我們怎麼在家養豬。”
孟臨殊輕輕地笑了起來,恰巧來了一陣風,池中的星便也落在了他的眼波裡。
盛少欽隻覺得心頭像是被什麼重重撞了一下,一時竟然說不出話來,隻能隨便找了句話:“你……你抽煙嗎?”
“不抽,我有哮喘。”
“我認識幾個大夫,治哮喘有一套。”
“我回來的時候,爸爸已經帶我去看過了,現在控製得很好,偶爾吃藥就行。”
盛少欽沒話講了,可又舍不得不和孟臨殊說話——他不算是話多的人,平常多的是下麵的人變著花樣討好他,說得多了,他還嫌棄聒噪,可在孟臨殊麵前,他卻覺得自己實在有點寡言了,生怕說話太生硬嚇到了孟臨殊。
孟臨殊也沒走,有些欲言又止。盛少欽連忙道:“是有什麼事為難嗎?”
孟臨殊沉默片刻,才輕聲問:“盛先生是在部隊裡工作?”
盛少欽先糾正他:“我比你大,和阿桓一個年紀,你像喊他一樣叫我哥哥就行。”又說,“是,我在部隊裡當兵。”
“我有個孤兒院一起長大的弟弟,之前一直很仰慕軍人……”
盛少欽道:“多大了,什麼學曆?是想進部隊做文職還是當兵?”
孟臨殊微微一笑:“你誤會了。他身體不好,出生的時候腿就有些不良於行。隻是覺得做軍人的保家衛國,所以很向往。盛哥你有時間的話,能不能陪我去看看他?”
盛少欽還以為他是想托自己把這個弟弟塞進部隊,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要求。聽到孟臨殊喊自己哥,一口答應下來,又問孟臨殊:“加個微信?”
孟臨殊剛要說話,就聽到上麵有人笑了一聲,孟臨殊轉過頭,就看到廊下,裘桓正站在那裡,嘴裡叼支煙,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
庭中的燈都亮了,隻是到底比不過屋內,燈光朦朧,反倒顯得香煙那一點紅芒亮得讓人心悸,裘桓的麵孔也籠在大團的影中,隻被那一點亮光,染出了橙紅色的影來,將他高挺的鼻梁同薄情的唇角,都勾勒得毫厘畢現。
他隻是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