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早帶了萌萌回家做飯,收糧是重體力活兒,乾活的人必須吃得好點兒,不然真支撐不住。蘇婉一早得了吩咐,蒸了滿滿一鍋乾飯,還特意給每個大人準備了兩條小海魚和兩隻小螃蟹。至於雞蛋,馮老太幾次三番說了,那是留給萌萌吃的,誰都不讓碰。
趕在太陽落山之前,最後一車稻穀終於拉回了家,但馮家人還不能歇著,一吃完飯就趕緊來到院子裡,那麼多稻穀呢,得趕緊脫了粒,不然天一下雨就都壞了。
院子裡就有木頭做的舂米機,跟個磨豆腐的石磨一樣,把黃澄澄的稻穀從頂上倒下去,馮老頭和大兒子一左一右地轉動著磨盤,白花花的大米就從底下出來了。
馮老太站在一旁等著收大米,立刻就發現了不對勁,“誒停停停,快停下來,你們看呐,這米咋這麼大這麼白?”
馮老太的手裡捧著一把大米,一顆顆都晶瑩剔透,又圓潤又飽滿,跟個白珍珠似的,讓馮家人都看傻了眼。
“這還是大米麼?我咋覺得這不像呢?”馮老頭種了一輩子田,雖說他們海邊的稻田比較肥沃,但也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大米,這東西感覺不像是人間該有的,馮老頭捏了一顆拿起來看,沉甸甸的,晶瑩得好像要發光,聞一聞,似乎還有香氣呢。
四個大人站在舂米機前麵麵相覷,蘇婉是老馮家文化程度最高的人,也解釋不了這大米為啥會變成這樣。
“媽,這可咋整?”馮益民都有些拿不定主意了,這往年收的大米一舂出來,都是碎碎的還帶有一點黃色,跟今年這米完全不是一個級彆的,說是天上地下也不為過了。但他身為一個黨員,卻根本沒往那怪力亂神的方向想,而是把這都歸功於天時地利人和。
馮老太的眼裡閃爍著亮光,一咬牙說:“趕緊舂,舂了趕緊收起來,趁著天黑沒人知道,我警告你們啊,連老二老三都不許告訴他們。”
馮老太人老成精了,這麼多年她也看清楚了,這槍就打出頭鳥兒,要是全村的人都跟他們家收成一樣也就算了,如果不是這樣,那還是不要聲張出來,不然好事兒也能成為壞事兒。
一家人看了看彼此,都同時明白了對方心裡在想什麼,沒說地,當下就趕緊趁著夜色,緊趕慢趕地把稻穀都舂成了大米,果然都跟之前看到的一樣,全是晶瑩圓潤的白大米。
馮老太把這些大米往倉庫裡一收,把倉庫門都關得嚴嚴實實地,那麼現在問題來了,這米都成這樣了,那交公糧的時候咋辦?
馮老太在家裡等了一上午,到了下午實在按捺不住,還到村子裡去找虎子,見人就問:“你看見我家虎子了嗎?”要說她以前有多不待見虎子,現在就有多稀罕它,發現虎子不見了心裡就想得慌。
虎子在老馮家住了兩三個月,成日裡跟著小娃娃們滿村子跑,村裡的人都認識它,但他們今天都沒有見到虎子,這下馮老太急得慌了,這個虎子,到底跑哪兒去了?不會被山上的野獸給叼走了吧?啊呸呸,不靈不靈不靈。
仿佛為了發泄出心中的擔憂,馮老太站在村口叉著腰說:“敢跑到外麵浪去?看它回來我不打斷它的腿!”
家裡人聽說了虎子不見了,也都很擔心,隻有小萌萌還跟個沒事人一樣,馮老太隻當她還太小不懂事兒,也沒覺得異常。
等吃完了晚飯,蘇婉蹲在井邊洗碗,馮老太抱著萌萌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盯著院門,嘴上卻拉著家常:“老大家的,你說這虎子一整天都沒回來,怕不是跑回山上去了?”
蘇婉也覺得有些道理,她隨口應和著:“媽,虎子到底是野獸,養不熟的。”
卻沒想她的話音剛落,圍牆上就突然竄進來一個矯健的身影,它的速度飛快,帶起了一陣橘黃色的風,悄無聲息地落到了院子中間,居然是虎子!
馮老太還沒來得及欣喜呢,就看到了虎子嘴邊不知道叼了個啥東西,它快步地跑到馮老太跟前,把那嘴裡的東西吧唧一下扔過來,是一隻漂亮的野雞。這野雞身上啥顏色都有,尾巴長得老長,已經死得透透的了。
看到虎子的嘴邊還殘留著一絲乾涸的血跡,它那金黃色的眼珠子看著也有些獸-性,讓馮老太莫名地不敢去碰那隻野雞。虎子以為她不想要,趕緊伏著頭把那隻野雞推過來,一直推到了馮老太的腿邊,還舉起爪子拍了拍她的腳背。
“給我的?”馮老太且驚且喜。
虎子瞧了一眼她懷裡的萌萌,轉身跑到了走廊邊上,趴在那裡慢悠悠地舔著爪子。
馮老太探出手來翻了翻那隻野雞,還挺沉的,她高興得眉開眼笑,“哎呦,原來虎子不見了一天是去打獵啦,嘖嘖嘖嘖,咱虎子真厲害,這第一次打獵就打回來一隻野雞,有出息,不愧是咱老馮家的動物。”
“這雞不能過夜,得趕緊把它拔-了-毛,”她回過頭衝著屋裡喊:“老頭子,快點出來幫燒水。”
“都快晚上了還燒啥水?咦,虎子你回來啦?”馮老頭一走出來就看見了虎子,緊接著又看見了那隻雞,“這是……虎子打回來的?”
“不是虎子打的是誰打的?”馮老太已經笑得合不攏嘴,用手推著她家老頭子,“快去燒一鍋熱水,這麼漂亮的毛要留起來,改天我給萌萌做個小毽子。”
“誒誒,虎子你真有出息。”馮老頭也很高興,山裡的野雞敏捷又狡猾,一般二般的人可獵不到它,等閒都吃不著一回,沒想到虎子出去一趟就給打回來一隻,嘖嘖嘖真能乾。
等馮老頭燒好了一鍋熱水端出來,家裡的人已經圍著虎子在誇它,特彆是大娃二娃,一個勁地說:“虎子,你到哪兒獵的這隻雞?你今天都跑哪兒去了?是山上不?那山上還有雞不?”
把虎子問得都煩了,挪了個位置他們還在問:“虎子虎子,你咋不理我呢?誒虎子,你咋走了呢?”
虎子也沒走遠,隻一縱身就竄到了圍牆上,還對著月牙兒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清冷的月光灑在它紮實的脊背上,竟有幾分猛獸的氣質。但他們再看過去,虎子已經蹲在了那裡,揣著兩隻前爪眯起眼睛在打盹兒,跟個圓不溜秋的大毛球似的。
那隻野雞被連夜拔-了-毛,第二天就做成了一鍋野雞湯,兩隻雞腿切半給三個娃娃和虎子瓜分了。
“嗯嗯,好吃好吃,太好吃了!”大娃二娃啃著雞腿,吃得嘴邊都流油了,他們出生的時候還沒改革開放呢,很是過了一段苦日子,長這麼大都沒吃過一頓飽肉,今天終於吃上了。
萌萌還太小啃不動雞腿,馮老太給她把雞腿切成細絲兒,熬成了一小鍋雞絲粥,裡麵還加了好幾勺雞湯進去,那香味兒醇地喲,萌萌一口氣全給吃光了。
幾個大人就著這鍋雞湯,那鮮味兒又香又嫩,每個人都乾掉了三四碗白米飯,填了個肚子溜圓,隻覺得比那過年還豐盛,不由得沒口子地誇虎子說:“虎子也知道打獵養家了,咱沒白養它,就衝它對萌萌好這一點,以後咱也要多顧著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