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住的老房子裡藏了個簡易版的生物實驗室,十平米的房間,放了一張試驗桌,兩個器皿櫃,老金平時會在這裡搗鼓他的中草藥。
從魚塘回來之後,簡南借了村長的卡車,把之前寄到的一些儀器一次性運了過來,拆箱的時候,老金樂得像個孩子。
“你這娃怎麼把這些東西都給運過來了。”一個上午時間,簡南已經從做事不踏實的年輕人變成了這娃,“這多貴重啊。”
“等這邊事情結束,這些裝備還得運回去的。”簡南又搬出一個裝在木箱裡的分析儀,小心翼翼的拆開泡沫外保護,檢查裡麵是否有破碎。
老金笑容卡了一半,想罵臟話又怕真的像簡南說的那樣把他趕出項目,憋憋屈屈,伸手摸了一把分析儀。
阿蠻對著一地的東西並不怎麼關心,她隻知道簡南把切市那個拍的很高清的顯微鏡拿過來了,當時裝箱的時候塞恩正好在實驗室,聽說這些是簡南自己賣房子買的裝備,著實被驚著了,因為他沒想到簡南那麼窮,買個顯微鏡都需要賣房子。
阿蠻的笑容有些惆悵。
在那個地方待了那麼多年,突然就走了,居然還是會有些想念。
“單反。”她在簡南終於開始拆相機的時候伸手。
這是她的相機,也是重金投資的,當初去血湖偷拍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個。
“我出去一趟。”她拿著單反,打了聲招呼就直接出了門。
“你老婆……”老金咂咂嘴,覺得得說的委婉點,“挺獨立的。”
雖然一直笑笑的,但是話少,氣場也不是一般人。
他也算是活了大半輩子了,見過很多人,自認識人的眼光也算毒辣,但是阿蠻這樣的,他真的第一次見。
二十二歲,明明還是個孩子的年齡,眼神卻能讓人發怵。
“嗯。”簡南心不在焉的應了一聲。
阿蠻剛才那個笑容,讓他心裡緊了緊。
阿蠻挺愛笑的。
她的真實情緒除了煩躁,其他的都隱藏的很深,平時不怎麼會露出來,哪怕夜深人靜,她也很少會在他麵前表露。
這是很難得的一次。他在阿蠻臉上看到了惆悵。
她想切市了。
他幾乎立刻就明白了。
那是她一手打拚出來的地方,不見得給她帶來多少美好回憶,但是她在那裡仍然有朋友,戈麥斯這樣的;當初給他做保鏢的時候,她雇傭的幫她做外圍保鏢的那些人;還有那個地下拳擊館。
那裡有阿蠻所有的生活,雖然她斬斷一切的時候,沒有任何猶豫。
“她想家了。”簡南低聲說了一句。
他也知道老金的意思。
其實所有人和阿蠻都很難親近,阿蠻自帶距離感,身上藏著很多謎,大部分人都害怕和這樣的人接觸。
所以他忍不住幫阿蠻辯解了一句,好像這四個字,能給阿蠻帶來點溫度。
“那當然了,大老遠的飛過來。”老金現在的態度已經完全不同了,儀器越多,他說話越好聽,“你們感情很好啊。”
簡南笑笑,沒接話。
“這個給你。”當簡南又拆出一打混合纖維素濾膜之後,老金終於有些按捺不住了,拿出了自己的筆記本。
硬皮抄,上麵寫著觀察日記四個字。
“這是發現死魚後這一周內魚塘的觀察日記。”老金像捧寶貝一樣雙手捧著。
他本來不打算給簡南看的,昨天晚上聽說來了兩個專家年齡最大的那個才二十六歲之後,他氣得抽了一晚上的水煙。
他要的是能鎮得住場子的國際專家,不是要倆孩子來過家家的!
魚塘的病不難查,難的是怎麼處理,就兩個娃娃,他要怎麼相信他們能說服村民直接放棄這一批魚苗。
弄不好連魚塘都得填了。
一百多戶人家一年的收成啊!
所以他今天一開始就是打算找茬的,最好能把這兩人氣回去,再派其他人過來,就算其他人沒有那麼快過來,他也能暫時把村裡人的怒火集中到這兩個小娃娃身上,反正人家拍拍屁股走了,背後罵幾句也沒什麼關係。
沒想到,差點被氣哭的人是他。
簡南那幾句話真的把他懟得高血壓都要犯了,
再加上他在池塘邊檢查魚的手法和帶來的這一堆東西,還有他那個人狠話不多的老婆。
這陣容是他根本想象不到的。
他甚至覺得弄不好這兩個娃娃真能解決這件事,畢竟一個能打一個能想。
“你看看。”老金很殷勤。
他不怎麼要麵子,能解決事情讓他跪下叫簡南爺爺都行。
非常詳細的觀察日記。
日期、天氣、氣溫、簡易測試的水質指標,潑灑碘製劑、硫醚沙星、石灰粉和鹽的分量日期,每日死魚的數量種類大小體重和症狀。
這等於幫簡南減少了起碼一周的觀察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