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我晚上睡哪?”吃飽喝足的普魯斯鱷把簡南拉到角落,問得神神秘秘。
這是很私人的事情,他不想讓阿蠻聽見。
“我和你睡床,讓阿蠻睡外麵客廳?我看有個沙發。”普魯斯鱷擠眉弄眼。
那沙發大小阿蠻能睡,他肯定不行。
況且他遠來是客。
況且他和簡南是那麼多年的朋友,或者說,同類人。
“出門以後一直走,岔路口往西,靠近山的那個村頭。”簡南很耐心的畫了一張地圖給他,“就這個樣子的房子,裡麵住著老金。”
“老金一個人住,房子老了點,但是有四間房,有空床。”簡南在簡易地圖上麵老金住的地方畫了個五角星,“村長送了被褥,你抱著過去就行。”
“天黑,村裡沒路燈,你帶個手電筒過去,走路小心點。”他還特彆好心的叮囑了兩句,把塞滿了新電池的電筒遞給他。
普魯斯鱷拿著手電筒,看著那包被褥,以及麵無表情的簡南。
“為什麼?”他問,字字泣血。
“老金那裡的網最快。”簡南眉毛都沒動一下。
普魯斯鱷張著嘴。
“我這裡晚上要下資料,占著帶寬。”簡南解釋,“老金的網是我來了之後去鎮上裝的,新裝的,光纖到戶,晚上就隻有你一個人用。”
普魯斯鱷抱起了放在沙發上的被褥,心服口服。
“我就問最後一句。”臨走之前,普魯斯鱷捧著一大捆東西,十分堅強的堵在門口。
簡南停下了關門的動作。
“你們兩個人,結婚證是沒領的吧?”普魯斯鱷問。
他來的時候就聽村長一直在介紹簡博士小兩口,他了解簡南的性格,估計為了避免麻煩應該就這樣含含糊糊應下來了,要不然人村長也不會給他們折騰個囍房。
但是今天這架勢,他都懷疑他們兩個真的領了證了。
如果領了證,那麼簡南昨天晚上做的那些合同,那簡直是沒給自己活路。
“如果真結了婚你連塊喜糖都不分給我,那麼你這輩子都彆想上網了,上一次我黑一次。”很幼稚的話,普魯斯鱷用非常嚴肅的語氣說了出來。
這是他能說出來能做到的最惡毒的威脅。
簡南伸手掏了掏口袋,阿蠻最近白天都不在,他口袋裡還有好多剩下的糖。
“沒領證,但是糖可以先給你。”簡南抓了一把出來,把阿蠻不愛吃的幾顆挑出來遞給普魯斯鱷。
很難選擇,因為阿蠻幾乎不挑食。
“其實……”普魯斯鱷往裡屋看了一眼,阿蠻沒有避嫌的習慣,收拾了衣服已經進廁所洗澡了,“人與人之間,還是保持點距離才能長久。”
“當然我並不是教你怎麼談戀愛,也不是教你怎麼社交,畢竟你也知道,我這個人……”
普魯斯鱷笑笑:“我就是覺得,如果有人
這樣對我,我會很有壓力。”
“因為任何一個人,百分之百付出之後,總希望人能百分百回報的。”
“就算是你也一樣,你付出了,也總是會希望有回報的。”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百分百回報給你的,和人性打賭,沒有人能贏。”
“所以我覺得就算俗氣,你也再考慮考慮合同的事情,人生不是隻有短短幾年,你才二十六歲。趁著阿蠻還不清楚合同內容,把那些東西刪了吧。”
“你看你哪怕不改合同,你們也能在一起,也過得很甜蜜對不對。”
“沒必要這樣去試探人性。”
“你這樣做,會讓這段感情變質,本來親親密密的事情,會變得很尷尬。”
普魯斯鱷不可謂不苦口婆心。
他很少承認簡南是他的朋友,他一直認為他們是同類人,因為同類,所以相通,而相通,比朋友更可貴。
簡南對阿蠻的感情他一直都知道,一開始的變態占有,到現在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簡南這個人這輩子都沒有過這樣親密的關係,他的珍惜可想而知。
但是人心隔肚皮,誰又能知道看起來酷酷不愛說話的保鏢阿蠻,內心到底是怎麼想的。
“過猶不及。”普魯斯鱷在走之前,留下了最後一句話。
他說得很深刻。
他們之間很少這樣深刻。
所以有些不習慣,走夜路一路罵罵咧咧,手電筒晃晃悠悠。
***
簡南靠在王二家的新房大門口。
普魯斯鱷說的所有的話他都沒當回事,唯獨那句會讓感情變質,梗得他如刺在喉。
他不懂怎麼處理社交關係,他們之間捅破窗戶紙的人是阿蠻,他隻能確定,在那一刻,他們兩個是真心開心的,擁抱、接吻、甚至微笑,都可以證明。
他修改合同,他把自己所有的資產乃至今後產生的所有財富都給阿蠻,隻是為了那一刻。
並不是為了長久,隻是為了那一刻。
那是他生命中最美麗的時刻,臟兮兮的衛生所,臟兮兮的阿蠻,她嘴角翹起來的弧度,她頭發的質感,她說“孤兒,最怕消失”。
他願意用自己這一生創造的所有財富,去換取那一刻,去記得那一刻。
他確實並沒有想到,加上諸多條件之後,那一刻會不會變質。
裡屋廁所裡的水聲停了,曼村的房子因為氣候原因造的都很通風,阿蠻洗澡用的沐浴露和洗發水的味道隨著熱氣飄散出來,屋子裡、院子裡都有曖昧的香味。
阿蠻用毛巾包著濕頭發走出來,拿了吹風機又重新進了廁所。
中間沒和他有什麼眼神交流。
平時都這樣,但是今天這樣,簡南突然就有些站不住。
他站直身體,跟著阿蠻進了廁所。
王二家的新房廁所其實很簡陋,曼村並不富裕,沒有貼瓷磚,地上是鋪的很平整的水泥,牆上還有裸露的泥磚
。
廁所的抽水馬桶是鎮上買的,山寨大牌,上麵貼著狗屁不通的英文,還粘了個蒙娜麗莎。
沒有乾濕分離,洗澡是最古早的那種水管懟了一個花灑,有熱水,但是得現洗現燒。刷牙的地方也沒有鏡子,一個臉盆架,上麵放了牙刷牙膏和毛巾,阿蠻正靠著臉盆架吹頭,濕頭發滴下來的水和洗澡的蒸汽弄得廁所濕漉漉的。
她看到他進來沒說話,隻是側身讓了讓,把手上的電吹風遞給了他。
自然的就像是本該如此。
電吹風是小店裡買的幾十塊錢一個的小東西,吹一陣子就會發燙帶著焦味,簡南開了低檔,一點點的吹。
“曼村很窮。”他在呼啦啦的電吹風聲裡,無來由的開了個話頭。
“嗯?”耳力很好的阿蠻聽到了,應了一聲,帶著問號。
“你為什麼願意陪我來這裡?”簡南問她。
“其實你有錢。”
阿蠻在黑市上做了六年保鏢,最後和貝托糾纏的時候,她花錢的手筆一點都不像是普通人,買的安保設施都是時下最先進的,回來的時候坐的商務艙,她也沒什麼新奇的樣子。
她之前的願望是帥哥月拋,她的小金庫估計數目可觀。
她有錢。
她如果真的要找家人,並不那麼難,她如果真的想回國,除了和他簽十年合同,還有其他的方法。
有很多舒服的方法。
可以不用選他做她的監護人,可以不用舟車勞頓幾十個小時,可以不用掉到魚塘裡,可以不用這個就快要燒焦掉的小電吹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