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中考結束的暑假, 很尋常的一天。
霍朝顏吃著雪糕來找江衍, 問江衍填誌願一事。
江家大宅特彆的安靜,霍朝顏踩著木製樓梯上去的時候,聽到悶悶的聲響。
“咚。”
“咚咚。”
“咚咚咚。”
她又走又跳, 心臟也跟著這樣的旋律跳動。
唇齒裡的雪糕香草味十足, 甜膩的感覺特彆美好。
霍朝顏推開江衍房間的門,脆生生地叫:“江衍,我聽說南大附中的食堂超級好吃!我們去南大附中好不……好……”
最後一個字, 在見到江衍之後,支離破碎的。
那個刻板冷硬的房間裡, 江衍坐在椅子上,上半身弓著, 雙手抵在膝蓋上,手心撐著臉, 注意到她進來,緩緩地抬起頭,冷漠無痕地看著霍朝顏。
雙唇毫無血色,緊抿成一道線。
眼裡像是充滿血一般,紅的懾人,眼神近乎病態地看著霍朝顏。
霍朝顏心裡咯噔一聲響, 手上的雪糕掉落。
黏膩的雪糕落在腳背上,在開了冷氣的空調房裡, 漸漸化開,粘稠感覆滿整個腳背。
她小心翼翼地叫他:“江衍。”
聲音裡帶了哭腔。
江衍的雙眼皮很淺, 薄薄的眼皮一掀,冷漠地看她。
聲音也很冷,“出去。”
霍朝顏腳趾縮著,往後動了動。
她往後退了幾步,背脊撞在門板上,蝴蝶骨生疼。
江衍薄唇微抿,再次說:“霍朝顏,我再說一遍,出去。”
霍朝顏眼神飄忽,倏地,看到他腳下的一堆照片。
照片上,有他父親,也有他母親,隻是特殊的一點在於,他父親,懷裡的女人,不是江媽媽。而江媽媽身邊的男人,也不是江爸爸。
霍朝顏瞬間了然。
她瞠目:“江衍。”
江衍嘴角一扯,露出一個譏諷笑意來:“很臟吧?”
霍朝顏喉嚨發緊,說不出話來。
江衍伸手搓了搓臉,聲音嘶啞:“他們剛吵完架,就在這個房間,就在我麵前。”
霍朝顏瞳仁微怔,她難以想象那樣的畫麵。
夫妻二人因為對方的出軌,在自己的兒子麵前吵得不可開交。
江衍輕嚇一聲,“多諷刺,表麵上看著多完美,其實背地裡,這麼臟。”
霍朝顏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衍又說:“我流著他們身上的血,我也很臟。”
“沒有!”霍朝顏失聲尖叫,“我不允許你這麼說你自己。”
江衍:“你無法否認這一事實。”
霍朝顏執拗道,“你不一樣,江衍,你不一樣。”
江衍垂眸,眉宇間滿是自嘲神情。
霍朝顏的眼裡,瞬間淚意氤氳,她沿著門板緩緩蹲了下來,雙手抱膝,強忍著淚意,說:“這和你無關,江衍,這和你無關。”
沉寂片刻。
霍朝顏嚎啕大哭,“你彆不說話,江衍,我求求你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她有多少年沒哭了?江衍記不清了,似乎從認識她以來,就沒見過她掉過眼淚。
她那樣驕傲,又那樣張揚,嘴角總是掛著笑。
可如今,卻因為他而哭。
有什麼好哭的呢?
他都沒有哭。
隻是覺得,沒意思。
所有的一切都沒意思。
江衍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緩緩踱步到她麵前。
人間無意義,唯獨她的喜怒哀樂,與他息息相關。
江衍蹲下|身子,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來麵對自己。
霍朝顏滿臉婆娑淚意,邊哭邊說:“你彆擺出這樣的神情好不好?”
“哪樣的?”
“……沒有一點生機。”甚至,好像下一秒就死去。
江衍抬起另一隻手,指腹擦著她臉上的眼淚,動作溫柔。
聞言,無奈地笑了下。
霍朝顏哽咽著說:“江衍。”
“嗯。”
“你彆不開心。”
“沒什麼好開心的。”
“我會讓你開心。”頓了頓,她眼神堅定,語氣認真道,“我會一直讓你開心的,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八年前許下的承諾,霍朝顏一直在執行。
他所有的快樂,真的都來源於她。
……
……
霍朝顏也是從那時起,再也沒有對江衍說過:“真希望我爸媽也能像你爸媽一樣這麼好。”
也是從那時起,她不再向他借錢。不過好在高中之後,霍綏給霍朝顏的錢不再受限製了,霍朝顏要多少,他都會翻倍給她。
問其原因,大概是,
“我也是才知道你零花錢不夠用的,我們家的條件,養兩個孩子不成問題,你隻要彆太過分,禍水,爸爸有的是錢供你吃喝玩樂,但有一點你需要記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