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朝顏在很小的時候看過一部古裝劇。
劇裡麵, 男主角摸了女主角的腳, 然後女主角便非他不嫁了。
她那時候都覺得荒唐至極,摸個腳而已,怎麼就非卿不嫁了呢?
可事到如今, 她竟能體會到那個女主的心情了。
因為一直以來都沒有被人溫柔觸摸過的地方, 被人這樣溫柔的摸著,他指尖的溫度微涼,但她腳踝和腳背因為崴了而腫脹的緣故, 溫度比其他地方都要高一些。
微涼的觸摸,從腳踝處漸漸往上襲來, 一直到她的心上。
心上像是被一陣溫柔的風吹過一般,又像是被溫柔輕吻過一般。
她從小就跟男孩子似的橫衝直撞, 哪裡有過被如此溫柔相待的時刻呢?
度假村附近就是青翠迭起的群山,溫度比市區要低個好幾度, 吹過來的夜風都帶了幾分涼意。
霍朝顏的心被風吹得格外安靜。
她低頭看他掐著自己腳踝的手,淺淺一笑:“江衍,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江衍身體一僵,幸好他眼眸垂著,半張臉都隱在夜色裡,看不太清神情。
他張了張嘴, 剛想說點什麼的時候,許梁頌走了過來, 他雙手背在身後,上下掃了下霍朝顏, 非常失望道:“我還以為你要截肢了。”
霍朝顏:“???”
“你這個語氣,好像很希望我截肢一樣。”
許梁頌忙擺了擺手,“沒有呢,沒有呢。”
江衍冷冷地掃了他一眼,“開車。”
許梁頌接過車鑰匙,大聲質疑道:“為什麼要我來開車啊?”
霍朝顏臭不要臉地說:“因為江衍要陪我!”
許梁頌不可置信地看向江衍:“哥?”
江衍把霍朝顏抱到後座,聞言,不耐煩地探出頭來,“你開不開?”
“開開開!”許梁頌認命般,“我上輩子造了什麼孽招惹了你倆?”
度假村離醫院有很長的一段距離,不堵車的話估計要四十分鐘,如果堵車的話,個把小時也不是沒可能的。
霍朝顏的腳也沒有那麼疼了,但她依然裝腔作勢地抱著江衍嗷嗷大喊,整的真的要跟截肢似的慘狀,許梁頌在前麵直翻白眼,演技這麼好,怎麼不進軍娛樂圈啊?說不準還能拿奧斯卡影後呢!
江衍呢,也不知道是真信,還是配合她表演。
被她緊緊摟著,也沒說一句話。
轉彎的時候,許梁頌從後視鏡看到江衍嘴角微揚,一臉暗喜的模樣,他差點把方向盤都給拔|出|來、再扔出去。
敢情這兩人就是故意來他麵前炫耀的是吧?
惡心心、討厭厭。
不過沒多久,霍朝顏也鬨累了。
今天她起的又早,白天玩了那麼久,現在身體也有點累了。
她鬆開摟著江衍胳膊的手,整個人靠向車門那邊,腦袋靠著車窗,沉沉睡去。
馬路兩旁的路燈一盞一盞飛馳而過,光影交雜,深深淺淺的光亮落在她明媚而又安靜的側臉上。
江衍伸手擋在她的臉頰和車窗中間,怕一個轉彎她躲閃不及便撞在車窗上,腳都已經這麼疼了,如果臉還疼……她這人這麼臭美,臉要是撞了,指不定得多難受。
想著想著,他又笑了。
隱晦環境裡,他笑容格外的真,唇角上揚,嘴角漾起的笑比外麵泄進來的光亮還要多。
驀地,車子一個急刹車。
霍朝顏整個人往前衝去,江衍還沒從放空中抽回身,身體已經先於意識把霍朝顏摟入自己的懷裡。
她似乎在睡夢中也察覺到了什麼,輕聲嘟囔道:“怎麼了?”
江衍拍拍她的背,“沒事,我在。”
她在他的胸口蹭了蹭,潑墨般的長發不知何時繞入他的指尖,微癢。
霍朝顏雙手順勢地抱著他,在他懷裡找了個舒服位置,聲音裡夾雜著濃重睡意:“江衍,你不能走啊。”
江衍心裡重重一沉,有股難以言喻的感覺湧入心中。
他低頭,懷裡的人睡顏安靜美好,眉眼上浮雕著乖巧之色。
她是真的睡了。
也是真的在夢裡也沒有忘記他。
一個聲音也能記得他。
人的下意識能夠從側麵反應出人內心真實的想法,所以,江衍想,對她而言,自己也不是不重要的。
……
許梁頌的聲音低低地從前麵傳來,“哥。”
江衍專注地抱著懷裡的人,聞言輕聲應他:“嗯。”
許梁頌琢磨了下,說“我覺得,禍水兒好像喜歡你。”
闃寂片刻,車廂後座響起一個帶著笑意、語氣堅定的清冽嗓音,“不是好像,她確實喜歡我。”
許梁頌心裡一驚,不過多時他又反應過來了。
麵前的這個人是江衍啊,他向來能把所有事情都掌握在手中,但凡他用點心,所有的事都能沿著他的預期分毫不差的前行,更何況是感情呢?
但如此一想,又覺得可怕。
竟有人能把感情和事業一樣處理,為了得到一份愛情,竟籌謀劃策近二十年。
許梁頌默了默,問他:“那你打算怎麼做呢?”
江衍緊了緊懷裡的人,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淡漠,但在車鳴聲不斷響起的間隙裡,能察覺出他語氣裡的深深、深深的喜悅:“我還能怎麼做?無外乎是對她更好、更喜歡她罷了。”
車子在醫院門口緩緩停下。
許梁頌透過後視鏡看到自己感情淡薄、喜怒不聞於色的表哥,想到這麼多年他從來沒有提到過一個“喜歡”,卻在麵對霍朝顏的時候,用那樣迷戀的語氣說著喜歡。
原來愛情是這樣。
為了一個人,而改變另一個人。
所以他……他以前不是喜歡吧?